加上之前爱国学生的事,接连数日内又发生了这种事,一时间沪市抵制日货的事比比皆是,甚至有些义愤填膺之人当街燃烧了大批日本制造的布匹,高声疾呼购买国货。日本纱厂的工人们也组织游行,为不公待遇发出呼声,要求严惩之前杀害华国工人的真凶,巡捕房内抓了一些游行闹事之人,但在工商各界联合之下,很快又将人放了出来。
一场小小车祸,成了之前种种不公事件累积起来的一个导火索,点燃了全城人的愤怒。
贺三爷守灵三天期满,贺东亭派人把贺书玮接回府中,找他谈话。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贺东亭坐在沙发主位,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保镖。
贺书玮坐在对面,神情憔悴,身上还带着线香火烛的呛鼻气味,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但也只是失去叔父的哀悼。
他坐下之后,喊了一声:“父亲。”
贺东亭看向他,问道:“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你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贺书玮眼眶发红,说了些生命短暂易逝之类的话,贺东亭没听完就打断他,让人带了一个人上前,正是之前“逃亡”的长三书寓ji子,她一瞧见贺书玮的脸立刻呜呜喊叫起来,挣动着要扯下塞在口中的棉布骂他。
贺东亭只盯着对面脸色苍白一脸懦弱的年轻人,看着他眼珠震动躲避的模样,冷声道:“许是一个证人不够,那就再带一个上来。”
很快,又有保镖押了一个男人上前,那男人三十余岁一身贺家仆人的穿着打扮,此刻头破血流,被五花大绑拖过来,口中塞了一团棉布,但依旧能看出正是当日帮贺书玮和日本商人联系之人。
贺书玮猛地站起身,看看地上跪着、趴着的两个人,又抬眼去看贺东亭,额上冷汗滚下,嘴巴张开几次却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三书寓的女人挣脱吐出口中的棉布,瞪着贺书玮破口大骂:“你这个杀千刀的东西,你杀了人,往我身上栽赃……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假货,和贺家三爷一起瞒着!”她看向贺东亭大声哭喊,“贺先生,这个狗东西他自己心里什么都知道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我是苦水里泡大的,只在一旁点烟什么都没做呀,而且今天被人接到郊外差点杀了,一定是贺书玮这个王八蛋想杀我灭口呀!”
贺书玮猛地跪在地上,向贺东亭那边跪行几步,但立刻就被保镖拦住下来,他也不管不顾,扒着前头拦住之人的手臂诚惶诚恐地喊道:“父亲,父亲我冤枉,我没想杀人,你知道的……我,我没那个胆子杀人啊……”
贺东亭看了他,沉声道:“你和日本人来往,是不是?”
贺书玮心里飞快掠过几种想法,摇头道:“没有。”
第115章 烟花
长三书寓的那个女人听到立刻高声反驳:“他撒谎,他在烟馆见过日本人……”
贺书玮跪在那,面上露出悲切的模样:“是三叔让的,父亲,我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我已经把您当成了我亲生父亲一样,三叔说如果不按他说的去做,就把我赶出贺家。”
贺东亭面沉如水。
贺书玮还在苦苦哀求,他心里清楚,贺东亭对亲族最为在意,他可以承认自己胆小懦弱,承认自己舍不得离开贺家,但绝不能承认和日本人有勾连——他若是认了这一件事,那便是认下了一桩桩杀人罪行,被查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我见日本商人也只是那一次,就因为上次生辰宴的事,三叔为了做排面让他们来道贺……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和谢璟抱错了的事,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把谢璟乘车离开贺家的事告诉伊川先生,是我的错,我害怕您不看重我,害怕被比下去,只是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车祸啊。”贺书玮声泪俱下,祈求谅解,他用最后一分希望去赌自己对贺东亭十多年的了解。
赌他的仁慈。
贺东亭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船票,放在桌上推给他:“你犯下错事,沪市留不得你,这是今天晚上的船,你走吧。”
贺书玮怔愣片刻,跪在桌前,颤巍巍伸出手去拿。
贺东亭按着船票,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手。
贺书玮被两名保镖带着送上车,客厅里其余的人也别送去警局,一时间贺家大厅空荡荡的,只剩下贺东亭一人。
和往日的热闹不同,此刻走路都能听到回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坛酒先放在桌上,紧跟着对面坐了一位老朋友。
贺东亭抬头看了谢泗泉,问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谢泗泉坐在那倒酒,平淡道:“不,我找你喝酒。”他倒了两杯烈酒,自己先拿起一杯,一饮而尽,亮了杯底给贺东亭看,“这么多年,我跟你争吵不断,也是时候停下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找你贺家的麻烦。”
贺东亭端起酒杯,也喝下烈酒,过了半晌才哑声道:“我教子无方,教坏了一个人,也差点害了璟儿,一切错都在我……你带璟儿去西川吧,我不配把他留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