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哭谁?哭老头子、哭叶香、哭杨彤,还是哭他自己?时隔多年,简青黎已经记不清了。他一边流泪,一边又想笑,叶香这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还想出席葬礼,那去的可都是体面人!
哭累了,简青黎擦干眼泪往家走,半路上给叶香买了一份营养粥。他非常想念方明栈,竭尽全力才抑制住找他的欲望,他知道杨彤现在一定伤心欲绝,需要儿子的陪伴。至于葬礼的安排,晚一点,夜深人静的时候再问也没关系。
简青黎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和昏迷不醒、躺在一小泊鲜血上面的叶香。住在对面的邻居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好奇而畏惧地透过缝隙旁观,而一个Yin沉的女人带着几个黑衣服的壮汉打手,正踩着一地碎片从他家里出来。
“你们是谁?你要干什么!”简青黎浑身发抖,质问那个领头的女人,四目相对之时,他猜到了女人的身份。
“简青黎,是不是?”杨彤仇恨的眼睛盯住他,射出森寒的狂热的光,“婊|子生的小杂种!还想要遗产?”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堵着房门,简青黎进不去,推他们一把,又被恶狠狠地反推回来,跌倒在水泥地。他忍耐着杨彤的侮辱,一遍遍喊“妈”。
叶香一动不动,连呼吸的声响都消失了。
死了吗?
简青黎手脚冰凉,脑海里好像发生爆炸,耳朵里灌满尖锐的惨叫。杨彤站在他脚边,像山一样高大、可怕,她俯视他,恶语如同巨石,从山顶落进深渊里,重重砸在简青黎身上。
简青黎握紧拳头爬起来,颤抖着和她争吵,说难听的话伤害她,哪怕被两个壮汉揪住领子提到半空,脸涨得通红,依旧用口型不停咒骂。
作为正室和小三的儿子,他们太明白对方的死xue,太清楚如何互相伤害了。一个高贵,一个低贱,但说到底,是一样丑陋。
简青黎处于道德洼地,所以很快落败。他挣脱钳制,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仰头盯着那个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女人,疯狂的念头在心中盘旋——把她拽下来,让她坠落,摔成碎片。
怎么才能挫伤她,怎么才能,他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剧烈地发抖——“妈”,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简青黎看了方明栈一眼,在脑海中计划复仇的那缕魂魄忽然找到了突破点,下一秒,他恶毒地笑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看不住老公也管不住儿子!我告诉你,方明栈就是我面前的一条狗,我想玩就玩,想扔就扔!”
谁,什么,怎么回事,你认识他?杨彤呆住了,语无lun次地逼问方明栈,无知无觉地淌下泪来。简青黎扶着墙壁站好,像一棵中空的枯树,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执拗地矗立着。他幸灾乐祸地大笑:“不止认识,我们还睡觉了。”
“方明栈,你跟我说清楚!”杨彤终于崩溃,在方明栈的臂弯中挣扎,扇他的脸,踢他的膝盖,捶他的胸膛。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我早就跟宋景悠上床了,你都不知道吧?”简青黎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添加油醋地描绘,话是对方明栈说的,刀却扎在杨彤的心上。
方明栈和两个保镖把失态的杨彤拖走了,转入拐角之前,他回头看了简青黎一眼。简青黎慢慢合拢激动的嘴唇,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然而终究太迟了,他追不上,也挽不回。
简青黎打了120,等待的时候他跪在叶香旁边,用食指碰了一下她的鼻尖,感到微弱的气流后,他骤然吸了口气,莫名其妙地呛住了,直到坐上救护车还在不停打嗝。
叶香闭眼躺着,头发被揪掉了一撮,两边脸肿得像猪头,再也不美了。经过医生诊断,她左手骨折,轻度脑震荡,但没有生命危险。
他们在医院住了几天,叶香醒来后,对这场风波只字不提,简青黎也不探查。他一直心神不宁地等待着,但三天、四天过去了,方明栈依然杳无音信。
简青黎打不通他的电话,微信也被拉黑了,他在出租屋里徘徊,焦虑地咬指甲,但方明栈并不曾回来。后来,他壮着胆子跑去方明栈家,却被左邻右舍告知,他们母子俩出远门了。
之后四年,除了偶尔从老校友口中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简青黎再也没有跟方明栈联系过。
“回忆起来很复杂,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他在对话框打下一个句号。
消息变成了已读,Leo回了一个字:“嗯。”
:其实我也不想伤害F和他母亲,但看到我妈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真的吓坏了,失去了理智。她虽然是个千夫所指的第三者,但也是我的母亲,世上所有人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地唾骂她,唯独我不能。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你能明白吗?
Leo:我明白。
:那你觉得,我哥哥会原谅我吗?
Leo: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我想先问你。
Leo没有回复,可能那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难了。简青黎虚脱地倒在沙发上,拣了一个沙发靠枕抱在怀里,下巴在毛绒绒的垫子上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