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你不太愿意和朕说话,但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楚朝颐说着,从傅廿手里夺过药盒,示意傅廿躺下。
傅廿见此连忙道:“不必——”
“你的意思是,想让太医或者药童来?”楚朝颐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继续逼问道。
傅廿:……
右臂的义肢到底是石制的,比体温要冷很多,体表的伤的确可以用义肢上药……想到这儿,傅廿低头看了看自己骨折的左臂。
“不用,过几日会好的。”傅廿依旧拒绝道。
“过几日不会好的。你伤的多重,朕比你清楚。”楚朝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傅廿没再说话。
因为这个感染发烧,的确划不来。而且怎么说楚朝颐是作俑者,两个人再怎么相看两厌也是知根知底的相看两厌,肯定比太医药童看见要体面许多。
最终,傅廿还是沉默妥协,在榻上趴了下来。
“朕膝上有刺吗?”
还没伏下来,傅廿就听见头顶不满的抱怨。
他还是没说话,手肘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楚朝颐膝上的位置,真像是试探是否有刺一般。
轻轻按了好几下,傅廿才敢将脑袋放上去,身躯一直紧绷着,不敢往膝上压上所有体重。
“你不放松怎么上药?”楚朝颐见傅廿跟防贼一样,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以前,他的阿廿至少是无条件信任他的……
傅廿逼着自己放松。
这个角度看见楚朝颐从朝服里伸出的手臂,血痕时不时还溢着鲜血,染红里衣的袖口。
抬头,能看的见领口也有血ye干涸的痕迹,颈侧还有若隐若现的抓痕,耳朵上的血虽是止住,但咬痕十分显眼。
傅廿没脸再去看。
“……”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比他想象的要疼得多。
傅廿下意识抓了一把绣龙的朝服。
不过很快,裂开般的疼痛就化成了别的异样。
指腹上粗糙的茧子,和轻柔的力度对比鲜明,傅廿第一次被如此温柔对待。
“这些年,你在外面过的好吗?”楚朝颐意识到傅廿额前不断的冒汗,便暂时停下来,给他缓气的时间,“我指的是你出宫南下,过的好吗?”楚朝颐其实想问问他,是否有想过回来,或者说是,想过他,但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特别好。有钱财有宅院还清闲,每日不用提心吊胆的起早贪黑,也不用处处猜忌别人的心思,简直是神仙生活。”傅廿沉闷的回答道,目光完全没往楚朝颐身上落。
“既然在外面自在逍遥,为什么最后要回京?”
傅廿没说话。
把头埋死死地埋着,像鸵鸟一样逃避现实。
“在你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你还‘生活’在宫里,你是知道的吧?这一世回来,多次刻意去寝宫试探,还去内侍局翻起居记录。”说到这儿,楚朝颐叹了口气,“那么想知道‘皇后’的真面目,为什么不开口问?”
“知道。”傅廿小声说道,“属下并未好奇皇后的面目,只是好奇我死后,到底是怎么活在宫里的,看到那些记录,才知道是属下低估您的疯狂程度。”说到这儿,傅廿不禁想起来书中寥寥文字,勾勒出来楚朝颐骇人疯狂的举动。
其实看到楚朝颐抱着他的尸体夜夜同眠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恶心也不是害怕,而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和心安,这么多年不是单方面记挂楚朝颐的愉悦,付出的感情是有回应的,即便这个回应是在他死后且万般荒唐。
“内侍局存的只是美化后的记录。”
听到这句话,傅廿呼吸滞了一下。
“被吓到了吗?”
傅廿:“意料之内。”
楚朝颐:“当时你不会说话也不会反抗躺在承元殿,我要给你穿上婚服带上凤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尤其是小皇叔,多次试图打醒我,说要将你埋了。其实我理智上知道,人死了应当埋葬,可死的人是你……抱歉,这件事应该给你造成了很大冲击。”
“冲击力的确挺大的。”傅廿如实承认,说完,傅廿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话说回来,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属下其实还在您身边的?”
“看到你很适应义肢,并且没试图联络熙王妃的时候就怀疑了,往后一直在取证。不得不说,这次你做的身份真的不错,要不是连氏和乔氏富庶之后开始松懈,让人抓到把柄,说不定真的给你混过去了。”楚朝颐说完,继续低头蘸着盒子里的药膏,替傅廿仔细照顾着伤处,“当时线索断掉一度陷入困境,我甚至想过去逼问你,哪怕真的不是,也要屈打成招。但最后想了想,当初阿廿就是被我这幅性子逼走的……当初为了强留你在身边,夺去你的义肢把你软禁在承元殿的事情,我一直在后悔。”
傅廿保持沉默。
不得不说,楚朝颐的确很擅长揣测别人的心思,尤其是他的。
最后被软禁的那段时光,的确是离宫的最后一根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