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没什么反应,但我怕他有别的后手。”
陈旻琛没说话,安静思索片刻,嘱咐了下一个话题:“让吕明修去找老六,把明悟大师接回来。”
“行,那白家晚宴?”
陈旻琛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起身:“现在过去。”
他很高,吴波好歹也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青年才俊,在陈旻琛跟前竟被衬托得有些娇小。
陈旻琛身高189,包裹在西装布料下的身躯宽肩窄腰,流畅有力,虽是贵公子,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林韫站在墙边,看着陈旻琛离去的高大背影,心底仿佛出现一个空洞,吹进来的寒风让他通体冰凉,牙齿打颤。
他在门口傻瓜似的设想了很多情景,却没一个料中。
陈旻琛不仅对他一字未提,甚至还有心情沐浴更衣,打理仪容,在数辆车的簇拥下,前去参加未婚妻家的晚宴。
第四章 担心
林韫呆呆地立在书房里,心不断下坠。
不一会儿,这种茫然变成一种细细密密的痛,攥住林韫的脖颈和心脏。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经被哥哥抛弃的小孩,站在雨里。天地空茫,无处可去。
林韫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想没人听得到,又垂下头,不动了。
夕阳落下,华灯初上。夜幕笼罩下的陈家宅院,灯火通明,如同一座不夜城。
林韫慢吞吞地从书房里出来,朝三楼飘去。
自己的房间在三楼走廊顶端,但林韫无意回去看。他直直飘进楼梯旁的大套房卧室。
这是陈旻琛的房间。
房间和林韫之前数次想方设法偷偷看到的布局相比没有变化,装潢华贵,没有人味儿。
长大后林韫没再踏足过这间屋子,此刻他试着躺在陈旻琛的床上,像小时候那样蜷缩起来,然后失望地坐起身。
在吕明修的车上时林韫就发现了,只要他想,他依然能使用这些物品,坐在车里,躺在床上,但他没有任何感觉。他做出动作,却无法像一个活人一样,体会到皮革的韧性,和床铺的柔软。
林韫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陈旻琛平整得不带一丝皱褶的床,还不死心地伸手试图拽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不出所料失败了。
果然,自己也没法对物品施力。
抽屉里装着他和陈旻琛的一张特别的照片,是一次陈家聚会上有人拍下的场景。林韫恳求了很久,才拿到照片,留下他和陈旻琛的部分,洗出来,拼成一张自欺欺人的合照。
离开陈家前,林韫把这张照片偷偷藏进了陈旻琛的卧室里。
林韫看着近在眼前,但无法触及的抽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已不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陈家的灯照常亮起,又将在天明熄灭。城市另一端的白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陈旻琛或许会留宿,或许会回来,处理完工作,和之前每个夜晚一样安然入睡。明天吴波开车来接他,仆人们收拾房间,将陈旻琛的床收整出完美的造型。太阳照旧还会升起,只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死亡揭下了温柔的面纱,它不是美丽的金色大门,不是能让林韫自由地飘来飘去的能力。它是残酷的惩罚,无情剥夺了林韫的存在,将他从世界的画布上抹去。即使他就站在陈旻琛面前声嘶力竭,也是Yin阳两隔,人鬼有别。
林韫感到一阵快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撞得骨头咯吱作响。那痛苦凝成实质,化作细小的白色光点从他眼角溢出,落到陈旻琛床上,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人看得见。
门口的说话声倏地打破了一室沉寂。
林韫一惊,嗖地离开床,条件反射般躲好,才探头探脑朝门口看去。
陈旻琛的卧室在睡觉的休息区外做了一道长长的格挡,吴波正站在门口和陈旻琛说话。
几乎没人能在这栋房子里畅通无阻,更别说是禁地中的禁地——陈旻琛的卧室。
即便是吴波,也只是站在门口,并无入内之意。
他低声快速说了一些事,要离开时,突然问:“琛哥,最近睡得好吗?”
陈旻琛和林韫一起不解地看着他。
吴波揶揄道:“你每天睡前都要看他的记录报告,这些天没看,会不会很不习惯?”
陈旻琛轻轻吁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吴波见状,收起笑容,安慰道:“快了,再忍忍。”
见陈旻琛随意应了一声,吴波说了句“明早来接你”,关上了门。
林韫一脑门问号,看着陈旻琛略显烦躁地脱下西装,走进卫生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林韫在脑海里把各种人过了一遍,也想不通有谁是值得陈旻琛睡前花时间了解的。
长大以后,林韫越来越看不懂陈旻琛。他的大哥一直很忙,行迹匆匆,两人间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见面和交流愈发难得一见。林韫看不懂陈旻琛的眼神,只觉得哥哥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