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手指向仕女图。
“就是它。”
这是一幅绢本,桃树下站了一名仕女,她身姿优美,削肩狭背,左手执一块帕子,右手则握着一支绣花针。因是背对而立,所以看不见她的面容。树上结了桃子,上尖下圆,饱满红润,数来共有四个。娇媚的仕女与已经成熟的桃子,让整幅画饱含香艳意味。
松、鹤皆寓意长寿吉祥,竹下老翁亦有赞美之意,唯有此画格格不入。既然是温时崖大寿,白曲特意送来的贺礼,又怎会是这样一幅仕女图?如此岂非有嘲讽他为老不尊之意。
对于秦思狂颇为儿戏的选择,黄迟云付之一笑。二人拿了画也不再逗留,说叨扰姑娘休息,就此别过。
离了客栈,两人抬头仰望,月上中天,已是三更时分。
走出几丈远,岑乐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怎知是这张画,难道白曲先生跟你提过此事?”
秦思狂摇摇头,诚恳道:“不知。”
岑乐霎时愣在原地。没想到忙了一天,竟是这样的结局。
他呆若木鸡的样子令秦思狂一下笑出了声。
“那两幅画,先生怎么看?”
“鹤,寓意君子高洁,富贵长寿。至于仕女与桃树……”
岑乐回想画上绘了四个桃子,仕女手持绣花针。
他忽然道:“我明白了!白曲是想告诉温时崖,四公子良人在侧,年岁相近,门当户对,快快成婚!”
秦思狂笑道:“先生果然聪明。”
岑乐叹道:“没想到白先生竟然为四公子的终身大事Cao心,这弯子真是兜得有些大了。”
也不知温询询做了些什么,是不是太过惹人嫌,才让白曲画出这样的画。
“那依先生所见,黄大小姐是不是真的与温四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黄迟云的意图相当值得玩味。
她若真的不想嫁给温询询,那定然不想让这幅画送到温时崖手中。也许温询询事先知晓了画上内容,让她偷了画去,今日还百般留难岑、秦二人,就是怕白晔拿回画。
若她与四公子实则是“同道中人”,那么让二人取回画,就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不知温询询有没有见过这张画。”
“说不好。他若见过,那不肯出面替白晔寻画,就解释得通了;若没见过,你我这下可给他送上了份大礼。”
无论如何,如今画寻了回来,温询询一定不会高兴。
“所以在看见画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那一刀没砍错。”
岑乐苦笑:“你呀,非要气死温询询不可?对你,对集贤楼,有什么好处?”
再加上前两次的仇怨,秦思狂跟温询询的梁子可算结大了。
秦思狂冷笑一声:“王至的媳妇,陆斯的铜镜,南局的库锦,难不成是集贤楼挑起的事?”
☆、第四十回
深更半夜,四下寂静,唯有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街上。
“程持辱你,你都能一笑置之。比起来,跟温询询真有如此大仇?”
“我与程持是私人恩怨。温询询三番两次的算计,关乎集贤楼的安危,甚至先生你都牵扯其中,岂能相提并论?”
“你常说要大事化小,今次怎么就跟他较上劲了?韩九爷令杜、苏两位学士同行,我猜并不是为了撑颜面,而是要看着你,让你莫再与人起争执。可惜他们都没算到,还未进温家的门,你就又给人送了一份大礼。”
“先生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连我使的是刀都看出来了。正月里二叔生辰,你故意送来一把百炼横刀,就是为了证实此事?”
岑乐斟酌片刻,道:“其实在下不是看出来,而是猜的。”
秦思狂眯起眼睛,上翘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满腹心思的狡黠狐狸。
“先生可否明示。”
“公子可还记得,我与你初次相见的情景。”
“记得,你、我,还有青岚,在明泽书院,为了一本字帖。”
“那我与三少如何相识,你可还记得?”
“记得,为了二十五两银子。”
岑乐沉声道:“不,是因为一把刀。”
当日韩青岚听闻花月楼有一把庖丁菜刀,竟然做起了梁上君子。结果夜盗之时,被林叠觉察。二人纠缠下误闯春泰布庄,毁了岑乐不少值钱的布料,才欠下一笔银子。
“青岚年纪虽轻,但性情沉稳,鲜少做出格之事。相识近一年来,他少有的几次失态,皆是与你有关。那次夜探花月楼,也为了你吧。他剑法超群,定是多年苦练,怎会突然想要一把刀呢?”
秦思狂笑容逐渐褪去,冷冷瞪着岑乐。
“你使的是刀,你说过曾对他提起这刀,所以他才想要庖丁菜刀。他爱慕于你,在他来看,你比名声、道义重要,也许比天下间所有东西都来得重要。”
玉公子从来都从容潇洒,瞧他此刻冷若冰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