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做?”江屿咬牙问着, 他的声音由于喉头充血而变得沙哑, 由由于胸腔的起伏而气息不稳。
他用力攥住萧向翎抚在他脸上的手,直到关节用力到泛白,大概本欲是一个将其甩掉的动作, 却终究只是顺着那温度停在了半路。
“为什么要来挡箭,为什么不顾自己的生死。”他颤声质问着,“你答应过我会一直在我身边的,直到我毒发之前。”
有几滴水极其快速地顺着他的面颊流下, 在血色中划出一道痕迹,最终摇摇欲坠垂在下颌处,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着。
萧向翎似是想将它擦掉,抬起另一只手,却终究只是拭去了对方脖颈上的血迹。
江屿的目光凌厉地朝周围扫一圈,四周的士兵便识相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听我说。”萧向翎反握住对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得不正常。
从前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惦念受伤的江屿,而如今的情景彻底翻转过来。
“我真的没事,也会尽力活下来。”他唇角有些费力地轻轻弯起,“我更舍不得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殿下来照顾我的机会,自然会好好珍惜。”
“尽力?”江屿不依不饶,声音急促而不稳“也就是说你对这件事并不确定,对吧。”
良久,萧向翎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但如果刚刚我不挡,那两支箭都会射到你身上来。”
江屿似是想脱口而出什么东西,但被硬生生忍住了。随后他缓缓将上身低下去,直到下颌的水珠与对方脸侧的血迹交融成一片。
“我若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也算是在这世上活过许久的日子。”他的声音缓慢,一字一句,气息尽数喷在对方下颌骨的位置上。
“太多的人不喜欢我,讨厌我,而自然,我也并不喜欢他们。每当与他们对视,看到眼中那些污秽的东西之时,我都觉得,这世上,着实无聊,无聊至极。”
他将头部向下滑,靠在对方跳动着的心脏处。
“只有看见你之后,我才觉得,世上也不是那么无聊,也有些有趣的人,有些……我喜欢的人。”
“但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一段长久的缄默,空气在平静的对视中逐渐粘稠,在剧烈的心跳中逐渐消散。
“我也喜欢你,会用尽全力留在你身边。”萧向翎回应着对方的视线,看着那他肖像过无数次的样子。
一定是血ye都集中在了瞳孔中,才导致面色那么苍白吧。他想。
他伸出手,试图去将那鲜红揉散开,却发现越接触,便越一发不可收拾。
“江屿,你要记住。”他沉声说着,“你是我弹尽粮绝,穷兵黩武,也要抵死守护的人;是我无论落魄不堪,还是勋荣加身,都会永远效忠的殿下。”
江屿的眸光轻微动了动,仿佛浓重的血ye被晃动开来,荡漾出厚重的波纹。
“那我允许,且要求——”他沉声回应着,“你永远效忠于我。”
“你也是我永远喜欢的人。”
皇宫内延时极久的动乱终于彻底平静下来,自从京城公开昭示为若杨翻案,并以律法追加礼仪之后,北寇便也按照曾经的允诺,应许不再主动侵犯边境内的区域,并与中原以友相称。
夏之行亦被依礼厚葬,有新相上任。同时江淇与道士擅自下蛊Cao纵朝臣,造乱朝纲的事情也公诸于世。道士被暂时关押在牢狱中等待后续处置,而江淇因无法忍受巨大压力,而在事发前在寝殿中上吊自尽。
只是君主一位尚且空置,依旧是丞相代为处置朝事。
“你的毒是那道士下的,也只有他才能知道解药,他后天即将行刑,你为何不去问毒物解法?”
时近半月,萧向翎半靠在江屿的床榻上,侧头问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江屿寝殿中住,一张床榻本就不大,睡下两个人已是有些狭隘,但江屿却还是每晚吹熄蜡烛,卧在他身侧。
如此,身体各处便隔着衣物紧紧贴合在一起,两人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寸温度。
他们的谈话开始变多,曾经由于局势和身份等原因,即使确认了关系,谈的也大多是公事。如今骤然清闲下来,便从天南谈到海北,从晚膳吃什么,谈到堂院内的松树又粗壮了几周。
“他本是将死之人,更加无所畏惧,曾经都无论如何不愿将解法告知于我,如今更不会。”江屿坐在桌案变,用那中间被戳破了一个洞的方帕去擦拭剑刃,“与其浪费时间与他去周旋,还不如让顾渊筹备写彩礼,打算迎娶你这个皇子妃。”
萧向翎因为这句话怔愣了几瞬,随即轻笑起来,这短暂的表情又由于伤口被牵拉到而戛然而止。
“谁是妃,殿下怎么还搞不清。”他似是而非地调笑着。
萧向翎目光移向窗外,日光有些晃眼。
“松树又长大了几分。”
江屿把目光轻微垂下来,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