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北听纪寒川这么说又往窗外看去,还好长阶很长,沈遇強还在慢慢走,顾珩北点头:“是,我们平常人走路双臂会随着身体摇摆,但你看沈遇強只有左臂摆动,而他的右手始终保持着一个略微弯曲的弧度静止着……”
“那叫做快枪手步伐。”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
顾珩北若有所思:“沈遇強早年在CIA潜伏多年,很多特工出身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姿势,为了快速拔枪。”
“是啊,”纪寒川轻笑了下,“这大概是沈遇強身上唯一遗留下来的,他曾经是个‘伟大’特工的痕迹了。”
伟大和罪恶,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揭露这薄薄的一张面具,纪寒川在鬼门关走了一个轮回。
“他最终还是倒在12·05案,”顾珩北心头弥漫着难以遏制的酸楚疼痛,“是你用血的代价让他暴|露,给你爸妈报仇雪恨,让他们沉冤昭雪了!”
纪寒川的额头抵着车窗,这个姿势让行驶中的汽车有一点震动都会传荡到他的大脑。
于是顾珩北把车速放得极慢,一辆又一辆汽车从他们身后越过去,纪寒川的声音就在小小的空间里慢慢回荡:
“我妈妈直到离世都没有怀疑过沈遇強,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彼此生死依托。顾珩北,人死了不会有灵,我也不希望他们有灵,我希望我爸爸在死的那一刻是自豪的,我希望我妈妈临终前想的是我以后会幸福而感到欣慰,我不想让他们背负着不甘和怨恨离开,正如我妈妈一直要求我不要为他们报仇平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谓沉冤昭雪告慰不了死去的人,它成全的是我们活着的人,顾珩北,我只想未来和你一起,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直到我们一起白发苍苍,了无遗憾地迎接死亡。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葬到你家的皇陵里,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我们就跟我爸爸妈妈一起葬到红枫别墅,或者把我们的骨灰揉在一起,一半葬皇陵,一半埋红枫别墅,你说好不好?”
纪寒川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顾珩北,满面向往的表情就像他和顾聿泽一起拆盲盒时希望下一个拆出的奥特曼是个隐形款那样期待雀跃。
顾珩北微闭了下眼,他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
蔚蓝的天空被连日的雪水洗刷得如宝石般清湛透亮,灿金色的阳光从稀疏的木枝间斑驳洒下,将一条条笔直端立的身影拖曳在黑沉的大理石地面上。
纪寒川作为英雄韩杰和林素的后人给组织上提出的唯一请求是希望顾珩北能够陪同他参加他父母的落葬仪式。
总参二部和他对接的那位大校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纪寒川坚持他只有这一个要求,西山陵园除了英雄遗属只有军部以及安全部的最高级官员才能够进入,大校必须要向上级报告审批。
军线电话一直打到二部老大顾衍章那里,顾将军沉默几秒后对大校说:“你去问顾航远,他同意就行。”
大校按照流程亲自拜访了顾部长宅邸,请顾部长在文件上签字,落笔的那个时候他微妙地觉得一向和蔼近人的顾部长面容有明显的扭曲,那个神情很像是……卖了儿子似的rou痛。
无名陵园的衣冠冢从十二座变成了十四座,新落成的两座墓碑前摆满了黄色和白色的花朵,墓|xue|里是两套用国|旗包裹的衣物,墓碑上空空如也,无名无姓无照片。
“敬礼!”
鹤唳云霄的一声吼,数位肩膀上扛着金光闪闪肩章的将军同时后退一步,脚跟重重一磕,身体拔直如标枪,他们神情肃穆,对着两座墓碑致以共和国最高将领的最高敬礼。
纪寒川和顾珩北身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小小的白花,手臂上各自缠了一条两指宽的白布,在墓前齐齐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等到他们起身后,几位将军一一上前和他们握手。
“共和国会永远铭记他们!”最后一个和纪寒川握手的人是顾衍章,他拍了拍纪寒川的肩膀,沉声说道。
纪寒川点点头,微鞠一躬。
顾衍章转身要走,顾珩北出声:“大伯,还有我呢?”
其他将军离开前都跟顾珩北握过手了。
顾衍章轮廓硬挺,冷峻坚毅的面容rou眼可见地抽搐,老将军一双厚重粗糙如铁钳的手把顾珩北的手重重一拽,直把他最小的侄子拽得一个踉跄。
顾珩北对着顾衍章也鞠了一躬。
顾衍章僵硬地回身,一眼就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几个同侪齐刷刷抬头望天,一个个无辜的表情都写满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什么都不好奇,你们顾家老四给韩杰林素戴孝磕头真的特别正常!”
直到所有的人离开,纪寒川和顾珩北被允许在陵园多逗留半小时。
“等到以后解密了,他们的名字就可以刻在上面了。”深冬的天里,顾珩北说话的时候呵出白白的雾气。
纪寒川拉过顾珩北的手摸了摸:“冷吗?”
“不冷。”
纪寒川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