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箱发出“叮”一声,顾珩北把孩子回放地上,一边打开烤箱门一边漫不经心地应。
“是啊!”顾聿泽绕在顾珩北脚边,骄傲地说,“奥特曼一直坐小叔叔门口不肯走,都是我哄他的!”
浓浓的芝士nai香淌满了整个厨房,顷刻间就融化在空气里,侵进人的五脏六腑,顾珩北戴上手套端出烘焙碗,瞄了一眼被顾聿泽出卖后涨红了脸颊又手足无措的纪寒川,笑道:
“你们两个都很乖,走了,吃糯米小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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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北依约把纪寒川送到钟燃那里,徐进毕竟不放心,一早就在钟燃这里等着了,两人看到纪寒川都是大吃一惊。
钟燃一针见血:“他这是吃了你的唐僧rou吗?就这么一天功夫,脱胎换骨了?”
如果说纪寒川昨天还像个游魂,那不过一夜之间他的躯壳里就像是被注入了血rou,他的脸颊上有了绯红的血色,眼睛里焕发着神采,不论谁跟他说话他也都能回应,不叫不闹,乖乖巧巧。
纪寒川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大衣,衬得身姿修长笔挺。
进入钟燃办公室后他脱掉外套,纯白色的羊毛衫质地柔软,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细细的光泽,藏蓝色的衬衣领子和袖子露在羊毛衫外面,整个人像是被蓝天镶了边的云朵,全身都洋溢着久违的朝气和明亮。
徐进神色复杂得难以言喻。
从很多年以前,顾珩北就喜欢打扮纪寒川,从少年时代的T恤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到进入商场后的高定西服西裤皮鞋以及领带手表袖扣这些小配饰不一而足,纪寒川出现在人前光鲜亮丽的每一刻几乎都有顾珩北的手笔。
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只有在一起时,才是双方最好的样子。
他们两个,只要站到了一起,就会有最好的样子。
“徐进你这是?”顾珩北有点奇怪地看向眼圈忽然红透的徐进。
“没事没事,”徐进用手背擦了下眼睛,不好意思道,“有灰……眼睛进灰了。”
钟燃坐在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在他光可鉴人的办公桌上轻轻抹了抹,然后吹去那完全不存在的灰尘,凉凉道:“敝舍寒陋,委屈徐先生了。”
徐进尴尬不已:“不不不,没有的事……”
顾珩北喊了声顾聿泽:“你到里面去做作业,有不会的问奥特曼。”
顾聿泽疑问:“奥特曼会做吗?”
顾珩北:“奥特曼不会的你就教他。”
“好呀!”孩子高兴地拉住纪寒川的手,“我们走吧,奥特曼。”
纪寒川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看顾珩北。
顾珩北冲他点下头,声音表情和对顾聿泽时没两样:“去吧。”
纪寒川露齿而笑,和顾聿泽手牵手进了里面的休息间。
徐进心悦诚服:“学长,还是你有办法。”
钟燃对顾珩北比出一个大拇指,发自肺腑:“我发现你天生点亮的技能还真不少,这nai爹够专业的啊!”
顾珩北在钟燃对面拉下椅子坐下:“叫声爸爸,我连你一起nai。”
钟燃吃瘪,徐进手背抵着唇憋住笑。
顾珩北靠近椅背里,两条长腿在桌下随性地交叠着:“说正事吧,我等会还有事要办。”
钟燃递过来一份文件,又扔一支笔给顾珩北:“你在这里签个字,我今天就给他做第一次催眠。”
徐进听到“催眠”两个字登时吓了一跳:“催、催眠?”
寻常人不了解,总觉得催眠是一件神秘又可怕的事。
协议书有三页,顾珩北垂着眼眸,脸上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气,他用笔尖敲了敲桌面,问钟燃:“不考虑别的,就只从你专业的角度来说,你觉得现在给他催眠合适吗?”
钟燃的心中咯噔一下,竟是浮现出“果然”二字,他沉yin半晌,不疾不徐道:
“一般来说,这样心源性的失忆症患者,如果失忆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太大,或者他选择忘却记忆后过得比之前更好,我们做医生的是不主张帮他强行恢复的,大部分的抑郁症患者甚至还要通过催眠失忆的方式而获得痊愈。但纪寒川的情况不是特殊么……”
顾珩北淡淡地打断:“不考虑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普通人,非得催眠不可么?”
这一次钟燃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纪寒川现在这种状况已经类似于自我催眠,他屏蔽了大部分自我认知,保留了常识和知识,这其实是一种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引导得好,再有其他人配合,他甚至能在这种状态下恢复全部的正常生活,包括管理公司,而且获得情绪愉悦——”
钟燃拇指往休息室的门比了比,“他刚才那样,就已经接近于这种状态。”
顾珩北手指夹着那支笔转了转,他大概是把笔当成了烟,无意识地含到唇间抿了抿。
俊美平静的面容依然波澜不起,即使是钟燃这样最善于解读人物表情的人,都分不清此刻他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