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司机”的头慢慢地转过来了,但它的身体却一点没变,仍然保持着正对着前方的样子,头颅与身体所对的方向完全相反,成一百八十度角。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闫云书的身体拼命往后靠,右手无意识地在身边的车门上乱抓,企图把它打开,但车门已经被锁上了,任凭他怎么扭动,怎么用尽力气,还是没能让它动弹分毫。
“别费劲了,你打不开的。”司机的样貌已经慢慢变化了,它的脸膨胀着,撑得那薄薄的脸皮不堪重负,几乎要裂开,像个气球似的,颜色也越发透明,叫人能轻松看得到那层皮下的血红骨rou。
终于,那张越来越大的脸发出了“啪”一声,这声音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自这声音起,第二声,第三声……皮肤炸开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它脸上的皮也绽开了一丝一道的裂痕,但那头依然在不断长大,不断膨胀,鼓起,撑得脸上得皮肤一块块地掉。
“闫云书,你害不害怕?”“司机”的声音因面部膨胀挤压喉管而尖细,像个小孩子,这种异常的声音在它的面容衬托下显得更加恐怖。
因为它说话时带动了脸部的肌rou,所以那张脸上皮肤脱落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司机的身体则缓慢地变瘪,仿佛是被那颗巨大的头颅吸取了内容物,逐渐变得只剩下皮囊,瘫软在车座上。
这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却依然稳定地行驶着,让人忍不住猜测那油门上是不是有一个看不见的脚在踩着。
那颗头终于停止了膨胀,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它飘飘荡荡地离开了刚刚吸附着的那具人皮,穿过了座位之间的空隙,来到了闫云书的面前。
这是一颗怎样的头颅啊,上面满是横rou,两腮鼓起如同蛤蟆,眼球肿胀好似金鱼,满脸上沾着的是不知名的分泌物和淡黄色的黏ye,从那黏ye覆盖着的薄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见鲜红的、扭曲的血管,宛如爬满了红色的蛇。
“闫云书,你害不害怕?”那头颅嘴巴一张一合,不觉得累似的,又问了一遍,“你害不害怕?你害不害怕?”
它这么一叠声地问,反倒慢慢让闫云书冷静下来了。
或许是最近这样的场面见得实在是太多了,他在心跳如鼓地同时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这种情绪隐秘而细微,仅仅在他瞪大的双眼中能看得出丝毫端倪。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些鬼怪,都很喜欢使用与云端有关的东西来吓他,要么是与云端肖似的样貌,要么是和云端相同的声音,比如他面前的这颗头,说话间和云端小的时候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喜欢以云端的某些特征来吓他?
云端和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关系?
那颗人头见他渐渐地走了神,表情一变,那个大得像个rou瘤的鼻子气得发红,脸上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跳动,马上就要喷出血ye了似的鼓动着。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闫云书说出了他见到这东西后的第一句话,尽管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但他身上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痛苦与绝望不知怎么的消失无踪了。
那颗头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句,它的嘴唇颤了颤,问道:“你不害怕吗?”
“你很希望我害怕,为什么?如果我害怕你,你能从中得到什么?”闫云书问,“你是不能杀掉我,还是目的本来就不在于杀掉我?”
随着第一句话被说出,说出后面的话就越来越轻松,虽然他的身体依旧紧绷。
“你杀不掉我,是因为这个吗?”他从自己的脖子里拿出了那个石头,“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有几句是假的?”
他极力把眼前这颗硕大恐怖的头颅想象成为某种搞笑的东西,比如对方不是恐怖的鬼脸,而是一个香肠组成的大头,这能够缓解他心底的紧张感和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是“滑稽滑稽”咒带给他的勇气。
他不停地说话,不间歇地说话,保证自己没有思考的时间,同时也保证自己不会有害怕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害怕的情绪对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但是他一点好处都不想让对方得到——这个用着云端声音的家伙。
“我不怕你,你不是云端,你吓不到我。”闫云书说着,把那石头拿在手里,他还谨记这老石告诉他的不要取下这东西的警告,所以他心中即使十分恐惧,即使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司机”告诉他,它是个不吉利的东西,几乎他所遇到的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是它招来的,他也没有把它摘下来的打算。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了门把,哪怕这车门不能打得开,哪怕他不能从这里逃出去,握住这门把也能让他的心里感到好受些。
那头颅逐渐逼近了他,它的脖子上有一个裂口,裂口处扯扯拉拉地带出来一截白色带血的喉管,滴着血,掉着粉色的碎rou,这东西告诉别人它是怎么从它本来的身体上脱离的。
它几乎要贴上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