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相对无言,云无晦把视线投到桌旁沸腾的茶水上,轻声说:“人间Yin诡毒计风波不休,历来如此。道友不必感怀。”
周屏声欲言又止,他起身关紧门窗,复坐到云无晦对面低声说:“若只是说这些,都是常有之事。我只担心月儿,毕竟是她的血亲……”
十一年前,周屏声为故友寻药,走遍天下,去到了皇城。他混进太医院里,被皇后临终嘱托,带走了她的小女儿,然后一直被皇室追杀,若不是周屏声并非凡人,也护不住周识月这么多年。
但是,那里终究有她的亲生父亲、哥哥,还有母亲的陵墓。
“周朝气数将尽,北境之战过后,叛军就会南下,直入皇城。可叹京都里的那些贵人,还在千防万防,想要北境战败,避免功高震主,自己高枕无忧。”
这些天机推演,周屏声一半为了好友,一半为了爱女,云无晦的药是有希望了,但周识月亲缘断绝,恐怕对她修道之路会有影响。
云无晦道:“那周兄就告诉她吧,让她自己选。两个月后我会出发去北境,你也要离开人间,如果她自己愿意,把她送到我那里,我带她去一趟北境。她总要长大的。”
云无晦这时候突然想起了江摇情,他是真的无忧无虑地长大,赤子心肠,可能会受不了北境那种惨烈的场面吧。很奇怪,明明他们也就相处了一个多月,但云无晦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徒弟在仔细教养、关心了。
“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你现在不比以前,连夜赶路还是有损心神,去休息吧,我想一下,让我想一下。”周屏声疲累道。
云无晦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屏声摩挲着手上的一支凤钗,他的脸在森森灯光下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如佛,一半如魔。
云无晦掩上门离开,他经常来周屏声这儿试药,所以有一个常住的小院子。
天就要亮了,太阳也快要升起来了。
云无晦站在墙内的树下,清晨的凉风吹起他宽大的白袍——若按他平时的穿衣习惯去杀杀母仇人,对娘太不恭敬了。虽然她更喜欢儿子穿鲜亮一点的颜色,喜欢带着孩子奔跑、欢笑,哪怕一年到头都在等一个不着家的人……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月儿,你睡了吗?”周屏声伸手敲了两下房门,周识月一下就把门打开了,笑盈盈地说:“一晚上不睡,现在也睡不着了。爹是喊我来吃早饭的吗?我想吃面,要放rou,打两个鸡蛋。”
她刚到自己怀里时,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现在也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周屏声目光悲伤地看着她,声音很温柔地说:“好,爹等一下给你去下面。爹现在,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小孩子都是敏锐的,周识月很快就从周屏声不同以往的神情中察觉到不对,慌乱地问。周屏声摸了摸她的头:“是关于你的身世,你觉得是大事,就是大事,你觉得是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不过我当父亲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为你悬心的。”
差不多二十几天以后,云无晦把这段时间周屏声给他开的新药方轮番试了一遍,但没有成朱草和千年佛乐莲,药效还是差了些,也比之前好很多了。云无晦就准备要回去,江摇情还在他那儿,云无晦要去北境,也要和江摇情说一声,至于江摇情去不去,再看吧。
“如此,我走之前把月儿送到你那儿去。毕竟是血亲,也应该去看一眼,了断尘缘。”周屏声心情看起来非常之好,显然和周识月的谈话很和他的心意,“最重要的是,让月儿去看一眼她娘的坟。不在京都,照她的遗愿,送回北境安葬了。”
阔别二十几天,云无晦又回到了隐居的这片山谷。江摇情应该出来了,可能受伤了,云无晦带了很多疗伤的药回来,治外伤治内伤的都有,希望那条小龙不要受太重的伤才好。
后山的妖兽,云无晦心里都有数,不乏凶猛善斗之类,还有的成群结队,有没有生命危险也不好说,但战斗的本能反应,只有在千百次生与死的交界中,才能被锤炼出来。
云无晦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曾经深入心脉的疤痕。
江摇情捂着肩膀,努力让自己脚步平稳地走路,尽管他也不知道云无晦什么时候会回来,可能他现在回去了也见不到人。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想,很想见到云无晦,好好地去见他。江摇情走三步喘一步,但步子不慢,他出来的时候天刚刚黑,现在太阳也没完全下山。
看到前面的一排房屋的时候,江摇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的小院,这副样子去见云先生未免太无礼了,他肯定更加不会喜欢我了。
然而进了小院,江摇情愣住了,云无晦坐在廊下平时坐着看江摇情练剑的那把躺椅上,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天一样,在低头看书。
“我等了你一天。”云无晦说,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听不出喜怒。江摇情却不敢大意,道:“是我让先生久等了。”
“不,你这段时间没有偷懒懈怠,我很欣慰。”云无晦难得笑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云无晦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