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讲对方的答案是否标准,林许往路边走了走,踩在马路牙子上,开口:“那你现在倒是舍得打乱我好不容易整好的生活。”听完许垚答案,林许的心情莫名开朗,都有了调侃对方的心思,伤口上蹦迪别有一番幽默。
许垚这次没回答,林许看着仍旧下雨的天,突然感到了一丝畅快,淋漓的雨丝细密柔软扎在伞布上,无私慷慨地自由落体,不顾一切地奔向未知,落在地上,落在屋檐,落在树梢,仿佛落在哪里都不重要,只要完成落下的动作就好。
他想大赦天下了,林许想把关进牢里的东西放出来:“好了,等我回去再说吧,这位自私鬼,不是要一起想办法吗?”
“啊?”
“聋了?”林许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看着路面,笑了出声:“毕竟还要比你先死,之前答应到时候回来接你,总得跟你离得近一些才好。”
人就这么一辈子,怎么过,不都是一辈子。
跟心走吧。
当年自己选了最优解,但解题思路的确不适用于所有人,或许的确值得探讨出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通用参考答案。
人最终都要死的。
林许回神辨认了红绿灯,抬脚往对面走去,想通了事情心情激动,他只觉得步伐轻快,脚下也不自觉快了几步。
愉快到他万分信任红绿灯,愉快到他没有环视四周。
在痛觉席卷之前他还听到了惊呼和急刹的声音。
倒地的那一刻,有人在大喊,有人站在远处,尖锐的痛楚传遍全身,林许闭眼前,看到许垚正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第 92 章
有些事情,没有按平常的时间开始。
有些事情,没有像应该的那样发生。
某人曾一直,一直在这里,
而后却突然消失,顽固的保持着缺席……
——辛波斯卡
多年后,许垚也成了爷爷辈的人。
养女性格乖巧安静,结婚成家后,生养的这个小孙子却十足调皮,好在,虽然顽劣了些,但骨子里不坏,只不过终究难逃请家长的宿命,许垚时常就被请去办公室喝茶做客,班主任见他年迈,批评的话到嘴边也都绕了好几个弯才出口。
等到结束后,许垚从学校出来再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慢慢悠悠朝家里走,路上再顺便问问这次又是什么原因调皮。
男孩子嘛,调皮些好,不顽劣就行。
小孙子知道自己爷爷是个好脾气的主儿,没一会儿就没了正型,叽叽喳喳开始念叨起学校的事情:“今天老师让写自己难忘的事情,爷爷,你有什么难忘的事情啊?”
“难忘的事啊……”
难忘这个词听着就令人心颤。
当年许垚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却从没想过意外的发生。
他记得当时一声一声喊着林许的名字,林许在过马路,林许没听到。他眼见着那辆斜穿马路的摩托撞上去,自己却怎样跑都赶不到马路中心。他看见林许躺下了,林许就躺在那儿,他叫林许的名字,林许不答应,怎么叫都不答应。
这么些年,这么些年啊。
谁也没比谁轻松。
煎熬。
每一个人对那天的事情避而不谈,事情仿佛发生过很久,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许垚每年花上两天去扫墓。
提前一天去,先到林许那儿,等在清明当天,就一直在爷爷那儿坐着。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有时候随便念叨两句。
许建国自那天后,神经愈发衰弱,没过几年,在某天早上,许建国被发现在睡梦中去世,他手里握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林许刚小学毕业,怀里抱着一个遥控飞机模型正冲着镜头傻乐。
再后来,林梅患了老年痴呆,记忆在脑海里一一抹去,行为也像个孩子,随着查出来的ru腺癌晚期,她衰老得很明显。本来还记得许垚,最后却只会指着照片里的林许,到处问别人自己的儿子怎么不来看她?
到去世的那天,林梅对着床边的许垚说自己做梦了,她面色平静而幸福,声音满足:“我梦见我儿子了,他陪着我说了很久的话。”
许垚不止一次在心里怨憎生活,仿佛处处都在将他逼往悬崖,不得已却必须要的心肺复苏,努力后却仍旧在手术室失去生命体征的患者,解释了无数遍却仍旧咄咄逼人的病患家属,眼见着双亲离自己而去,所有的事情草草了结,画上句号,却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儿痛苦挣扎,他自认达不到福贵的境地,他已然千疮百孔。
可他也不止一次的在痛苦时庆幸林许不在,不然以林许的性格,又得伤心了。
后来,许垚决定放过自己,给自己一条活路,医院的工作强度太大,在得知林许他们大学想招一名校医的时候,许垚辞了饭碗,到林许的母校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
将近百年,许垚去世。
他提前在意识清明的情况下签了放弃治疗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