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刚打完篮球灌下几口冰水,像在音响店把耳机声音调到了最大,像洗完澡在夏日夜晚直接站到了空调出风口。
刺激。
我本来不清醒的大脑瞬间飞行,脑袋高速运转到感觉如果没有脖子拉着它就要飞出去了。
那边说完这句话后,又没了动静,我正准备开口,那边却挂断了。
盯着屏幕上明显像素块拼成的电子时钟,我手指僵硬,摩擦着金属外壳,骨节发出了咯噔地响声。
没一会儿,屏幕暗下去了。
冰水喝得猛了嗓子总会被激得疼,音乐过于响了耳朵总被震得疼,冷风吹得直了皮肤总被剐得疼。
刺激之后少不得疼。
许垚的声音我听得真切,话里的语气冷静下来再想也是清清楚楚。整句话语气平平,那个“你”,句末的“你”,轻到不可及,一带而过。
我听得出来许垚很不高兴,虽然不明白他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不过这句话,他说的不情愿,而这种不情愿,就在刚刚屏幕亮起那一刻,和我过往的种种梦境重合,瞬间压迫住了我的泪腺,让人委屈地想哭。
我微微张开嘴,感觉到空气进入口腔,在喉头纠缠,体会到了一丝腥甜和燥热,我小声地发“啊”的声音。最开始是气音,气流绕过肋骨冲撞声带,喉咙被扯得生疼,坚持不懈之下,渐渐有了声音,疼得也愈发明显。
开口前忘了深呼吸,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扎破的气球,只出不进,大脑也一片空白,胸腔的压迫提醒我快换不上气了,潜意识的难过却又让自己不肯停下。就在快要憋死的时候,许垚那句“我喜欢你”突然挤入脑海,我怔了一下后,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电话又打过来了,仍是许垚。
我想了想,接了起来,赶在那边开口之前,扯着嗓子说了句很不动听的生日快乐。
许垚那边杂音比刚才小了些,我听到他松了口气:“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和舍友在KTV,刚才是……”
我打断他的话:“许垚,我发烧了。”
“妈今早打电话的时候给我说了,你不敢太……”
“许垚。”我再次打断他。
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吗,还是因为我病了。隔着听筒,他的声音真切而陌生,真真切切是那个离家上学的许垚,却又不像我实实在在喜欢了这么些年的许垚。
我知道他松那一口气的意思。
我也学着他松了一口气,生病让我矫情,但我也控制不住。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背格外疼,像是吊瓶后遗症,痛感顺着血管流进了心里,估计是找了个角落挂上迪厅灯球开始舞蹈生涯,而这引得我舌根也按捺不住地泛苦,顺便勾起了我胃里的酸意。
忍住反胃的感觉,我开了口:“许垚,我是发烧了,但我没烧傻。”
没等他的回答,我就挂了电话,利落关机之后,把自己假象成植物人在床上躺尸。
快点睡着吧,我不想再这么疼了。
☆、第 28 章
我报了封闭式寒假集训班,为期一个月。基地在城郊,校区很大,环境不错,里面的布景也都错落有致,亭子、草坪、人工湖、七拐桥,甚至还有一大片竹林。
因为这之中包括春节,最开始我说要去的时候,爸妈全权否定,后来妈不知怎么同意了,也就劝服了爸。由于是冬天,鉴于我怕冷,妈再三让我带着新买的那件羽绒服,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也又塞进去几条厚围巾。
明天,许垚寒假第一天飞回家。
明天,我开始集训。
爸总公司有会议走不开,妈一大早就出发去机场接许垚,我本想等她回来,但最后一想,还是选择自己坐了公交。早晨车上人很少,因为得一直坐到终点,便捡了个后面靠窗户的位置。离站的时候,我看到妈的车擦着公交车开进了小区,那么几秒的时间也隐约看到了许垚的身影。
谁又会对谁在意多少?
有一年许垚生日,我几乎绕遍了X市去找他当时想要的一个竹骨模型,可他转手就送给了别人。
行,那我不送了。
有一年,我赢了一场物理竞赛,约好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庆祝,我兴奋地先跑到火锅店,菜点好了,锅都沸了,许垚打电话却说来不了了,当时我一个人吃完了两人份的火锅。后来知道他是去找了个女孩,给人家去过生日了。
好,那就不请了。
有一年我向学过素描的许垚讨一幅画像,我静静坐着让他画,一个下午没敢动分毫,他说要再修修,修着修着就没了结果。
没问题,不给就不给。
《情深深雨蒙蒙》热映的时候,班里女生讨论依萍的“刺猬论”,我听了一星半点儿,觉得自己也挺像只刺猬。不过和这位敢爱敢恨的依萍小姐不一样:我拔掉的刺,懒得再找。
人还没老,记事却成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对许垚动的念头记不清了,为什么起了心思也想不起来。是同性恋么?不算吧,这么些年眼睛全放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