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从领进家第一次见他坐在地上摆弄着他的遥控车。
从跟在他后面到处乱跑。
从躺在床上第一次被他照顾。
从他开始认认真真叫我名字。
从他别扭地给我做第一顿饭。
从他给我讲第一道题。
……
我也说不清,反正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总有人当面夸我们这兄弟俩可真好,奉承的话虚虚实实,但羡慕的语气倒是做不得假。也有人和妈调笑说:这现在时代变了,儿子跟着姑娘跑。将来俩儿子要是都和儿媳妇跑了,心疼死你。
这时候我妈总是打哈哈:“儿子大了总得结婚,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养了个儿子?”
我妈是一个很飒爽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心要跟爸谈恋爱,遭到反对也不干什么偷户口本的事情,家里说不让结婚那就耗着,直到那次老人生病看到爸前前后后伺候才接受事实。在自己那个年代上了大学,学了教育,毕业后自学考证,在律所上班。
从小她就会跟我们聊天谈心,把孩子当成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进行平等交谈,犯了错也绝不姑息,总能变着法让我们不敢再有下次。她曾经在一次团年饭与亲戚闲聊的时候说养孩子可真是劳心劳力,十八岁成人了就放他们去外面飞,可真是懒得再Cao心了,反正大了也管不住。当时亲戚还调侃说不可能的,总是自己的孩子。母亲当时并未顺着接话,只是又说了一遍:他们大了,Cao心也没用。
当年妈说话时话里的神情做不得假,她的确没有老妈子心态。但提到这种话题,妈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我也能感觉到她是有点难受的。
生养之情总是格外引人牵肠挂肚。
不过,她也期待着。
像每一个母亲一样,期待儿孙满堂,希望和乐融融。
我知道。
我都知道。
这几年我和许垚在家也不怎么说话,爸妈大概也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正常。自那晚之后我和许垚之间愈发诡异:日常对话仍在进行,可每一寸都散发着压抑。
学考结束的第二天并无不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若三伏天的天气预报,说是有暴雨,结果到头来只有一点儿雨星落下。
落得快,蒸发得更快,连个痕都没有。
这天刚一上早读,班主任就搬了个纸箱子放到教室让我们把用完的理科书扔进去,并且催促大家动作迅速,不要磨磨蹭蹭,浪费背诵时间。
联想到昨天考场上那异常简单的试卷,我心里不禁感慨这教育体系可真是拿学生智商当韭菜来割。杨天卓说得挺对,说重要都是骗人的。
早读过后,那个上课点过我名字的物理老师还专门找到我,建议让我转学理科:“我那天看了你的成绩,高一下学期那次分班摸底考是我出的题,你当时的成绩跟现在的物理第一只差了一分。”我看着她眼睛中的“孺子可教”谢绝了她的好意。
她惋惜得很明显,我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为着放不上台面的理由选择文科,如今选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
我是个懒人,纵然现在已经感觉挺傻的了,但懒能克服一切,得过且过是条真理。事已至此,不如当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至少不折腾。
总好过及时止损的那种费劲。
毕竟一年时间,差得不少,现在转理,我怕我跟不上。
杨天卓颓了有一阵子,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学考,可考完了很久也没见他好转。
本来想找个空问问他怎么了,结果还没等我找到这个空档,他就闹出了事。
他和曹方打了一架,要说这也算个小事,但就不巧在了刚好碰上教导主任巡班。当时正是体育课的课间,教室里没有多少人,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也没旁人能说清是谁先动的手,等到双方家长赶来的时候俩人都鼻青脸肿地站在主任办公室外。
当然,曹方明显看起来更严重。
教导主任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看两人没受大伤,念在快要毕业和两人学习成绩的份上,最后表示第二天交千字手写检查,并没有记过。
隔天杨天卓去交了检查后约我到Cao场打球,但他压根守不住线,打得我极为无趣。接连得分后我干脆按住球,抹了把汗,问道:“继续?”
他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歇会。”说完话就一屁股坐在花坛边,头半垂,眼神发直盯着地面。我走过去,撞了撞他肩膀:“不一直都忍了么,昨儿怎么动上手了?”
他小声说了句:“不一样”。
过了一阵猛地抬头冲我说:“嘿,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我过生日。”
杨天卓一直说自己没过生日的习惯,冷不丁提起让我怔了一下:“啊,啥意思?我去给你买个礼物?”
“又不是小姑娘,走,放学出去约一顿,我请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