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余氏倒是没想到白谷雨这么果断,说要走就要走了,虽说她也一心盼着白谷雨上进,但这么一气呵成的果断倒是让她始料不及,白余氏眼见着白谷雨站在面前还依然是小小的一个呢,就要离家去了,说要走要走,但眼眶不是还是发着红,手攥着不还是发着抖么。白余氏抱着白谷雨忍不住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找出黄货白货不少嘱咐李三去找县里白谷雨那二叔,拖人家好生照料。
等李三驾着牛车回来说事情说好了的时候正好白谷雨也再坐上这趟牛车去县里,只是他大包袱小包袱,随身一个箱子里平平整整地放着白迢递给他的几本课本,小小的身体在寒风里隐隐绰绰,看起来似乎要随风飘走似的,但白谷雨坐的倒是笔直。白余氏出门送他,李蜇在这样的适合是这样不在的,毕竟村子里的人都看着呢,又怎么能放出来?
"好生照料自个儿。"白余氏说着,忍不住就要抹眼泪。
白谷雨望望他住的那间房,但想着白日里李蜇估计也不在那块儿,一时竟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李蜇在何处,视线不知归处,白谷雨的心里一下空落落的,他下意识地抿抿嘴唇,吞吞喉咙,"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婆。"
牛车是没有顶的,白谷雨披了个披风面对着寒风,脸被吹的通红,他拢了拢帽檐,想着毕竟在李蜇面前已经逞过了强,早说自己是个大人了,因此昨晚明知要走还是吞吞吐吐,只是顺带提了一题,像轻描淡写似的,他这副显得自己都不上心的样,李蜇也只是应了一声,显得更加不上心。他临睡时就后悔,想着早晨起来一定要说一说,但谁知道李蜇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他不见得聪明,但还是误了。
白谷雨垂眼在那儿思索,想到难受处喉咙都要哽咽起来,他这副情形好比一脚踏入了流沙,越挣扎越下陷,但无论如何反正光凭自个儿的劲是怎么都挣扎不出的。白谷雨径自想的入神,但迎面风雨里走来一个人倒没看到,"嗳————!"那人大喊,但风迎面吹把声音吹散又吹的七零八落,及至那人走到白谷雨近前了,攀着牛车的缘一拍白谷雨的脑瓜子,白谷雨才猛地一下回神了。
李蜇一见白谷雨这眼眶通红脸蛋通红的样就要笑,"你今个儿就要走了?昨晚还装的跟什么似的,现在不还是要哭?"
李三正好走路边小解似的,李蜇因此也笑白谷雨笑的随意的很。"我才没要哭,"白谷雨用手指揩揩眼泪,"这明明是被风吹的。"
"我也没见路上每个人都眼泪汪汪的哪。"
"媳妇特意过来,是来笑话我的吗?"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昨晚你婆就托我去买布料,"李蜇拍拍身上这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她现在倒是忍心让我往外跑了,怕不是想着见到我的人都要捉我,我又无处可归?"李蜇自嘲了两句,又定睛看白谷雨,他叹一口气,"你呀,怎么见人就要哭?"他伸手想用手指擦白谷雨眼泪,但及至一看到自个儿想着,想着寒风吹的通红,一碰到脸上怕是要硌于是迟疑了,但白谷雨一下握住了李蜇手指,低头贴到了自己脸上,他们一个脸颊被风吹的通红,一个手又露在外面被狂风刮,说不清哪个更冷些。
"我早先就和媳妇说我是个大人了,原先明明就逞了强,如今又要返回去找媳妇哭,媳妇岂不是要笑话我?"白谷雨低了头把李蜇的手指贴到自己脸上,眼睛闭上了,长睫毛上隐隐地像沾了眼泪。
李蜇第一反应要笑,他下意识地弯弯嘴,但又蜷蜷贴到白谷雨脸上的手指,碰碰那张被风吹的通红的脸,白谷雨睁开眼睛,李蜇看着白谷雨,用叹息似的口气说,"我又怎么会笑话你,谁不知道你是个孩子,强装了大人出去也是色厉内荏,苦了自己又难受了自己,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原先是不待见你,但你招人喜欢,做的这么惺惺作态,你倒要像其余人一样了,那我才是真的要远远躲开你了。"
白谷雨握住李蜇手指亲,他注视着李蜇眼睛,"媳妇可永远也不许嫌我。"
"你做什么我都不嫌你,成不?"李蜇攀住牛车边缘,把白谷雨披风的帽子拉下一点,"在我这儿你倒永远是个小孩,逞强给谁看?别哭了,乖乖走吧,等你见着的更多你就不会回头了。"
正好李三抽好了烟往回走,李蜇把白谷雨的帽檐拽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了白谷雨一眼,转身朝着和白谷雨相反的方向走过去,白谷雨手捏着帽檐,他咬着下唇,回头朝李蜇走的方向望去,他看见李蜇背对着他,扬起一只胳膊,说话的声音明明不响,但还是顺着风被吹了过来,一声叹息似的,"你呀。"
白谷雨捏着帽檐,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等李蜇回到白余氏那儿把布料一交,又回到房里把帽子大衣一脱,抖落了一身外面带来的灰烬样的雪渣子,白谷雨其实也没带走多少东西,但这房里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了。李蜇叹口气,想这虽算不上是他的家了,但他如今无处可去,到底还是生了妄念,只是他这妄念也生的惴惴不安,像是一条被打怕了的狗似的,夹紧尾巴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被扫地出门。李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