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生下的幼子,最对不起的也是这个幼子。若非她和丈夫常年征战在外,这个孩子,怎么孤独寂寞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做朋友。
??少年哭了会儿,伤心了会儿,委屈了会儿,抽泣着抬头,道:“母妃把我交出去吧,我不害怕的。”
??然而事情终究没走到那一步。
??因大公子云濋主动揽下了所有罪过,称一切皆因自己疏忽,判断失误,才致北境军惨败。
??“呜……”
??室内灯火辉辉,亮如白昼。
??元黎垂目望着床帐内眼尾泛红,于昏迷中委屈哭泣的少年,若有所思,问周破虏:“你当真不知他因何事病倒?”
??这般模样,可不像是正常生病。
??周破虏第三次信誓旦旦:“属下真不知情。”
??元黎点头,看向御医。
??御医忙道:“据臣判断,太子妃乃气急攻心,臣这就去开药方。”
??气急攻心呀。
??元黎凤目一眯,越发不得其解。
??待御医下去,周破虏见这位太子殿下依旧稳坐床前,没有离开的架势,忍不住旁敲侧击:“时辰不早,殿下可要留在东晞阁用晚膳?”
??周破虏只是客气一问,主要目的是提醒这位殿下,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料元黎竟道:“也好,将晚膳直接送来这里吧,今夜,孤就留在这儿了。”
??周破虏愕然。
??“这如何敢劳烦殿下?”
??元黎淡淡:“无妨。”
??依御医意思,这小东西吃过药,夜里就能醒。
??他倒要瞧瞧,这小东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周破虏不敢再多说什么,忧心忡忡的出去备膳了。
??看这架势,不仅小世子对太子动了情,难道太子竟也对小世子动了情?
??不然,这位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有闲心过来守着昏迷的小世子。
??——
??往事掀开拂尘,如同巨石,重重压在胸口。
??云泱陷在噩梦里,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场,直到一股苦涩的药汁灌入喉腔,才停止抽噎。
??等少年后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玄衣玉冠、执卷坐在床前的俊美青年。
??云泱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又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方惊疑不定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凑巧而已。”
??青年垂眼望来,凤目清然凛冽,满是探究。
??“倒是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气急攻心,病倒了?”
??“总不会是因为朔月和谈之事吧?”
??“又或者,你有秘密瞒着孤,不敢告诉孤,所以才愁得气急攻心?”
??云泱心口重重一跳。
??难道,他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么?狗太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眼睛尚红彤彤的,神识亦未完全从噩梦里抽离出来,望着眼前琅琅如玉的人,几乎忍不住要将心里一腔委屈说出来。
??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说,他也不能说。
??不然,父王母妃、大哥、北境王府,都会被他牵累。
??大哥当年为他受的苦,顶的罪,也白费了。
??“我……”
??少年羽睫如飞,其上一片晶莹水色。
??刚从病中醒来,总是人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这也正是元黎要留下来的原因。
??许是昨日罗公公带来消息时,他恰好捕捉到了少年焦惶不安的眸光,元黎总隐隐觉得,眼前少年突然病倒,和那则消息有关。
??元黎紧问:“如何?”
??少年却又迅速摇头。
??“没什么。我……我就是突然有些想家了而已。”
??他真是疯了,他怎能险些对着狗太子说出真相。
??狗太子可是父王和长胜王府的死敌,鼻子又那么灵敏,即使他只说一点,他都能顺藤摸瓜,将所有事都查出来。
??如今后患再度冒出来,他须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个麻烦才行。
??元黎心里的怪异感越发重。
??望着满室明辉中拥被而坐、看起来格外憔悴瘦弱的少年,他恢复一贯清冷颜色,道:“若真有什么事,你提前告诉孤,孤还能及早筹谋,若你不说,等他日败露,孤可护不了你。”
??云泱心道放屁。
??狗太子怎么会帮他,狗太子多半是诈他话。
??云泱扬眉,倔强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
??元黎没什么表情的道:“那自然最好了。”
??此次和谈事关重大,他执意来问,不过是担心有超脱他掌控和认知的不可控因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