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地移开眼神。媚药蛊惑的冲动褪去,他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景扬倒是神色如常。他唤人来为先生梳洗,又命人端来了熬制整日的补汤。待先生梳洗完毕,由侍从服侍着靠着两个软垫坐起身子以后,陈景扬端着汤碗,拿着汤勺吹凉补汤,再伸手将汤送到谢献嘴边。
郡王做到这个份上,谢献无法拒绝,只能张口喝下。
“先生身子弱,根基有损,昨夜大夫来瞧过了,开了张滋补的方子。”陈景扬一勺一勺,喂得极有耐心,一边又与他解释,“先生一日没有吃东西,我让他们熬了些粥,等会补汤喝完了,我就让他们拿来。”
谢献沉默地喝汤,视线没有离开眼前巴掌一块大小的范围。
“郡王殿下…”
陈景扬抬眼看他。
“…我…该回去…”
“回去?回去哪里?”陈景扬又盛一勺汤,放在嘴边要吹未吹,神色如常,开口问他,“回太傅府?还是回太子府?”
谢献短暂地与他对视,又随即垂下视线,“…郡王殿下…不必知道。”
“我不必知道?”陈景扬气结失笑,“夜半三更,先生服了媚药,由太傅府送去太子府,却说我不必知道?”
谢子仁攥着锦被的指节有些发白。
“先把补汤喝了,等会再好好喝碗粥养养胃,这些日子先生就暂且在我这儿呆着,别的毋需多想。”陈景扬语气平淡,甚至可以说温柔,却有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以前陈景扬对世事不曾上心,守着岳王府这小小一方天地,好好表演胸无大志的质子。但他从来不傻,况且他若真的想知道,有的是情报来源。
而此刻年关将至,他想把先生留在身边。
他明白先生应是发生了什么,由昨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他的先生绝非自愿。只要想到先生被那个太子碰触,他的妒忌怨恨就如chao水上涌,恨不能把先生永远锁在自己身边——既然他本就不自由,不如让我来做那个笼子。
而昨日他从太子车上将人抢走,今日先生又在他府上睡一整日,却既没有太子府的人来责问,也没有太傅府的人来要人。
这事情,真是趣致极了。
第14章
陈景扬命人把偏厅的小方桌搬到床榻边,先生暂时在床上养着身子,他便与先生一同在床榻边用膳。
先生用清粥小菜,他便与先生一道用清粥小菜。只是除却最开始那一碗补汤,谢献再拒绝任何郡王的喂食。恢复了一些Jing力以后,谢献撑起身子,坐在床边与陈景扬一同在餐桌边用晚膳。
两人各怀心事,小小一方天地,沉默得吞天灭地。
晚膳用完,仆从端来了茶和点心。
陈景扬没有特地吩咐,但放在谢献面前的便是两盅茶。一盅是今年新贡来的雨前龙井,另一盅是给先生惯常备着的安神茶。
谢献凝视片刻,端起那盅安神茶,小口啜饮起来。尽管他动作非常轻,还是不免有些响动,杯盏碰撞声、喝水声、吞咽声。
陈景扬抬起眼看他。
睡了一整日,又进了些暖食,此刻谢献脸色恢复了些,他本就白净,有了些红润以后透出些明亮来。此刻饮茶,半张脸被茶盅挡着,陈景扬侧边瞧他,看见他斜挑上去的眉,和下睨着视线时眼尾勾勒出的弧度。
陈景扬不由得想起昨夜昏黄车厢里先生的媚眼如丝,他清清嗓子,试图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此刻的氛围里。
先生喝完一小口茶,重新将茶盅放回桌上。
陈景扬终于开口:“所以先生身上的伤,都是太子所为?”
没有回答。
陈景扬坐近一些,看着谢献,“所以那时先生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个?”
还是没有回答。
谢献低垂着双眸,视线落在自己面前两盏茶盅上。犹如静物。
陈景扬自方桌下拉起他的左手,又小心地握在手里:“这些事情,先生明明不愿意,为何不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