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抓耳挠腮动作大了些,船身微漾,师昂略有察觉,双臂内收,劲力回填气海,长长吐出一口气。
见他收功,双鲤忙贴了上去:“师阁主…你可还好?”
师昂颔首,答了个“好”。
双鲤噗嗤笑出声,又忙捂着脸躲开,结结巴巴摇头道:“我,我不会把这糗事到处说的,我,我发誓!”
师昂没接话,扔给她一个皮囊,让她自个灌点水喝。
双鲤老实接过,伏在竹筏后,低头去舀。
趁其不察,师昂拉开宽袖,将握紧的右手翻过来,摊在膝盖上,先前她抓按双鲤那只手的掌心已是铁青一片,青气顺着手少阳经,正往心脉游走——
毒,是很厉害的毒,连无药医庐号称解百毒的清风散都能克制,而自己也无法察觉,除了下法巧妙,这当中至少下了四层药,才成就这举世奇毒。
那老板娘的茶水,或是打斗时掷出的那蓬紫烟,甚至包括他援手相救的那小孩身着的外衣,也许江水也在其中一环。如果不是他少年时曾于蛊毒无双的滇南另有机缘,也许此刻,他已是腐尸烂rou。
为了杀他,这些人煞费苦心。
第198章
双鲤看他失神, 忙问道:“师……阁主,可是在担心师旻和周大哥?”见他未语,她心里像一脚踩空般发慌, 绞着衣袂又试图鼓励:“你信我, 我说话一向特别准, 此行定会平安无事,一个不少!嘿嘿, 他们都说我……”
师昂回望去, 不动声色将手臂掖进袖子中,佯装无事。
双鲤心情好转, 托着下巴傻笑:“……说我福大命大。”
师昂解琴, 轻放在膝头,指腹缓缓滚过七弦, 发出两道低沉旷远的散音, 震碎粼粼波光与萧萧木叶。且听他轻轻开口:“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年少时, 曾与……一友人星夜乘舟漂流过芦苇海的样子。”
双鲤迫不及待追问:“很美好吧?”
“不,”师昂却微微摆首, 嘘声一叹, “也被追得跳江, 很是狼狈。”
跳江?狼狈?
双鲤心里翻江倒海, 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信这两字与师昂有关, 在她心里, 那个人该是从容不迫,时时泰然。一时间, 率性促使她憋不住想笑,但倾慕又使她发疑纳罕,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甚至一反常态想堵上耳朵。
但她没有抬起手臂,清风徐徐拂面,回头时师昂的发梢扫到她的脸颊,面上一烧,她用冰凉的小手一捧,忽然觉得那么真实——
心心念念的阁主就在她身边!
壁障破除,距离缩近,原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师阁阁主,也有做不到的事,还正好让自己碰上,就这一点,便远胜天下人。
就在她暗自甜蜜时,师昂已自顾自续下去:“人之本性,越是不美好的事,越是记得清楚。”
“不,不不不!”双鲤连连摆手,“人应该念好不念坏,阁主你看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老……老是有人说我整日无忧无虑,活得没心没肺。”她两手向后一撑,目光追随涉水盘旋的孤鹜,终于不用再装大家小姐的矜持,舒朗地笑起来,“我真的很开心,和帝师阁阁主同舟,就算被追杀也没那么糟糕,够我吹一辈子!”
师昂垂眸:“阁主,亦不过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双鲤搓搓手,把头埋得比他还深:“过谦,过……”
师昂打断她的话,双眸一闭,认真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小,不要对一个人抱有过大的幻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双鲤不解:“那……你有做过甚么恶事吗?”
“说恶却非恶,意善行恶,好坏同源,你可懂?”师昂睁开眼,本想探出手去揉揉小姑娘的发顶,可不知为何,对上那双黑白分明又澄澈的眸子,竟多了一丝哀伤。手僵在半空,他别过脸去,滋味复杂:“……我利用过一个人,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双鲤张口,反倒替他开脱起来:“诶,你们聪明人那不叫利用,叫情有可原。”
师昂无言:“果然还是个孩子。”
双鲤尴尬,讪笑着挠头,又接一茬:“那你会告诉她吗?告诉她真相。”她想着若师昂说会,或许真的另有隐情,那么自己的狡辩也就不是狡辩,良心上过得去。
但师昂显然没如她所想,语气里不带一丝余地:“不会,知道得越少,越快乐。”
双鲤不甘心,削尖脑袋冥思苦想,还想再辩驳两句:“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她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师昂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添了一丝波澜,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你方才还在为她考虑,你希望她快乐,不是吗?我不觉得是装出来的,我能感觉到真心,”这倒不是胡诌,师昂虽然语气强硬,但目光清明,没有丝毫慌乱遮掩,心底越坚定,说明越坦荡,“而且我说过,聪明人那不叫利用,而只会利用他人的也不叫聪明人,叫不择手段的小人。小人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