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扛着土包的手颤抖起来,睁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他双膝一软,就要对着青年跪倒下来。但青年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把人扶了起来。
「少爷……」
阿蓝本能地叫出口,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杨、杨先生……」
青年笑起来。
「叫我『思存』就可以了,没想到你还记着。」
阿蓝看他只用指尖点了两下,嶙峋滚烫的山石便拔高拉起,原地化成了桌子和椅子,连茶水烛台都一应俱全,就像仙侠故事里演的一样。
青年往烛芯吹了口气,蜡烛点燃起来,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地狱谷底。
阿蓝坐惯了会把屁股烤焦的石头,好久没坐到正常的椅子,还有点不太习惯。
「原来您、真的是地狱的仙人啊……」阿蓝感慨着。
「是,但也不算。我在地府长大,我母亲是仙人,但我父亲是跟你们一样的凡人,真要说的话,我只是半个仙人。」
杨思存简短地说着,他似乎注意到阿蓝的视线停留在他胸口,又笑笑。
「已经没事了,说到底你刺的是你家少爷的rou身,并不是我的。这是我在地府的真身,是不老不死的。」
阿蓝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青年似乎再次猜到他的心思。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说过了,我其实是故意让你送我回来的。当时我在阳世的目的都已经达成,多留无益,我在地府有放不下的人,就算你当时不杀掉我,我搞不好过两天也会想办法自杀。」
阿蓝心中茫然,来到地府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死亡,并不是人的终点。
他在拿椎子杀人前,就做好了结束一切的准备,他还把黎日雄的物品都烧了,想说带着少爷一块下地狱去,就像他们当年约好的一样。
但没想到睁开眼来,黎日雄就在他身边,上着枷具,用夹杂着埋怨、气恼、怪罪,却又有那么一丝心疼的眼神望着他。阿蓝当时完全不知做何反应。
「你的少爷,有对你说什么吗?」
阿蓝觉得跟这人说话真是方便,他不擅长言语,但他想讲的话、想问的问题,这人都替他预先想好了。
「少爷骂了我一顿。」阿蓝老实说。
「骂你是笨蛋?」
「骂我是笨狗。」
杨思存笑出声来,看见他毫无芥蒂的笑容,阿蓝不自觉地也跟着放松下来。
「所以你现在是在服劳役吗?我记得王爷……阎王的朱批里,说你不必服刑,只要代替鬼差监督黎日雄就行了,不是吗?」
「嗯,但是日雄少爷身体太弱,他开始几天还强撑着,硬要做完固定的日课,但做不到十分之一就撑不住倒下去,所以我就帮他做了剩下的,其实也才每天搬石头一千趟而已不是太难。」
阿蓝转了转手臂。
「比较麻烦的是少爷,每次他醒过来,看见我帮他做完了都会生气,还得花时间安抚他。」
杨思存表情复杂。
「你大可不用如此,在地狱谷里,就算活活累死,转眼就能让他活过来。那是他对你、对旁人犯下的罪,他必须自己还清那些债,才能好好投胎转世……」
他说到一半,像是醒悟到什么似的,阿蓝看他低下头。
「……抱歉,但你无法看着他再死在你面前吧?我真是的,竟然对你说教。」
不知为何,阿蓝觉得眼前这个青年有点挫败,好像在自责什么,他无从领略杨思存复杂得跟蜘蛛网一样的心思。
但他直觉地认为,这次不该再保持沉默了。
「我……从不觉得、少爷对我犯了罪。」
阿蓝说,杨思存的视线定在他身上。
「太复杂的事我不懂……但从少爷跟第一个男性上床开始,不,可能从看见少爷抱别的女人开始,我就有了不同的心思。我想要日雄少爷像抱那些人一样抱我,但我说不出口,我没有信心让少爷看着我,只看着我。」
「所以我、才摆出一副被少爷欺负的样子。如果是这种关系,就可以理所当然被少爷抱着,是少爷需要我,所以我才满足他的需求。我不需要少爷对我好、更不需要他爱我,只要他需要我,而我在他身边,就够了。」
阿蓝的表情,坚定中带着倔强,一如杨思存那些日子以来熟悉的一样。
「旁人或许觉得我很奇怪,但我不是旁人,少爷也不是旁人,有些事情,只有我和少爷明白就够了。」
杨思存沉默良久,最终吐了口长气。
「那个人……或许也没有什么犯罪的意识吧?」
阿蓝听青年喃喃自语着,「他不知道怎么爱人,寻常小孩从父母对他们的爱里摸索爱别人的方式,但黎日雄做不到,因为他被爱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见阿蓝一脸疑问,杨思存便笑了笑。
「没事,最近为了到阳世工作的事,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