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升上三年级后,王月英便开始有一些异常的行为。
比如会独自在厨房碎碎念、会在小孟睡着后,忽然掀开被子吼小孟起床,但转眼又像没事人一样笑脸迎人。或是小孟吃饭吃到一半,就忽然把食物全数倒掉,让小孟整晚饿着没东西吃,得去翻垃圾筒,但隔天却完全不记得这些事。
小孟的生父后来过世了,家里只剩他和王月英,王月英的行为更变本加厉。
她开始会用手掐小孟的身体,掐到小孟浑身是伤,还会拿吹风机口去烫他的背。小孟吃痛哭叫的时候,王月英却又会忽然收手,惊慌失措地跟他道歉。
事情就发生在某一天,小孟被王月英带着,去扫父亲的墓。中途还经过母亲常去拜的大众庙,撞倒杨柳枝的事就是在那时发生。
小孟看着父亲墓时上的照片,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即使只有九岁,他也自觉不能够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发生比这更糟的事情。
他趁王月英不注意的时候逃跑,还记得要从妈妈钱包里抽钱。但这很快被王月英发现,九岁的孩子毕竟跑不远,一下子就被逮回来。
小孟奋力挣扎,但王月英抓着他上车,把他载回住处,中途还反复念着:「你爸爸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爸爸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她把小孟抓回家里的过程中,还叨念着:「大众爷说,你只是被野魂穿了才会不乖,只要把野魂抓出来,就没事了,就没事了。」
小孟非常恐惧,王月英一边念着经文一般的咒语,一边拿了大量的纸钱,在浴室磁砖地板上用火引点燃。
她把小孟绑在马桶上,身上缠满符咒,关进浴室里,门从外面锁起来,还用椅子堵着。任凭小孟在里面求救惨叫、直到声嘶力竭,王月英都无动于衷。
我总算知道为何小孟尸身被发现时,明明不到两天,却这样浑身发黑了。原来他是活活被自己母亲熏死的。
小孟说的话颠三倒四、前言不对后语,孟婆花了将近半日的时间,才替这个可怜的童魂做完笔录。
他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但我知道,他心底肯定也不好受。
就像之前他对黎拓日说的,这世间有各式各样的父母。但不变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都没有选择、无处可躲。
小孟还说,本来他在扫墓的隔天,要跟学校同学去郊游,水壶便当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他一直很期待的。
我才明白,原来王月英那些话并不是单纯谎话。而是她对于即将到来、却终究没有到来未来的遗憾。
「妈妈她……会被处罚吗?」笔录做完后,小孟怯怯地问孟婆。
「如果会的话,你会为她感到难过吗?」孟婆抚着他的头。
我见小孟思索了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应该会吧……因为她是我妈妈啊。」
这也是我第一次旁观城隍的工作。地府判官虽然也会审问亡魂的功过,但因为人数太多,多半是例行公事,不会和亡魂有太深入的交流。
我看着孟婆半带慈爱、半带着复杂的眼神,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孩子宁可离开他从小长大的地府、离开他熟悉的那些人,也要来这里做城隍的工作。
或许唯有透过像这样照顾这些孩子、给予这些孩子爱,孟婆才能真正把他过去所欠缺的那块,从头填补起来。
想到这里,我对于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来做城隍、把我扔在地府独守空瑰的怨怼,似乎也减轻许多。
我在城隍府待了整整半个月。
本来是打算作客个三天就走的。但每次我表现出要离开的模样,孟婆就会摆出一副被遗弃小狗似的眼神,死活求我再留久一些。
奇妙的是,我被孟婆这样那样时,我心里虽然也欢喜,但是敬畏感还是大于怜惜。
但换成孟婆被我这样那样时,不知为何,我看孟婆时,就多了那么点楚楚可怜,怎么说,就是像责任感一般的东西。我们这年代的男人都被教导,要是你上了个女人,就要对她负责,绝不能对人家始乱终弃。
但我不清楚如果同时被那个女人上、又上了那女人的话,该怎么算,以及如果对方不是女人的话该怎么办。
总之,我无法抛下孟婆不管。
这半月以来,因为我没rou身、出不了城隍庙,几乎都在孟婆的办公室和睡房间移动。
除了旁观孟婆办公,就是在睡房里做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我才领略到阳世凡人的花样还真多,生命有限的物种就是脑袋动得快,到后面几天我基本起不了床,都靠孟婆服侍我梳洗吃食。
缟衣还半夜跑来敲门,说我们实在太吵了,他睡不着。
但当然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干那些调调。孟婆外出办公时,我就溜进里区的办公室里,和那些孟婆的员工聊天。不是我自豪,我可能是全地府最会串门子的主管,十殿主任都是我的酒友。
我不喜欢摆长官架子,虽然白判说那叫作没威严,反正意思差不多。
员工们多半有点怕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