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地方可以去。
宾馆吗?他没有钱。
楼道里灌进来的冷风,四肢的麻木让程小辰意识越来越弱,终于他还是抵挡不住人的生理本能,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程小辰以上帝视角回顾了他的童年。
那时候还是三口之家,爸爸辛苦工作赚钱养家,妈妈在家照看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爸爸的衣服从二十块钱两件的地摊货变成了几十块带着标签的好衣服,从不抽烟到满口烟雾。
“任中。”他的妈妈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帮我倒杯水。”
你敢相信吗?
这句话就是悲剧的开始。
那天他的爸爸像是变了一个人,把他的妈妈揍得鼻青脸肿,年幼的他躲过一劫。
第二天,他的爸爸跪在母子面前自扇耳光,妈妈心软了,原谅了他。
不过,有一就有二。
终于,他的妈妈忍受不了,患上了抑郁症,妈妈的娘家人走法律程序,好歹离了婚。
但把他落下了。
弱小的程小辰看着分道扬镳的夫妻二人:“为什么不带上我,妈妈?”
他的妈妈心软了,回头抱着他,却被娘家人扯开:“这玩意儿是会遗传的!你别犯傻了!家暴通过基因已经传给这孩子啦!趁早放手扔了他,让他们两个狗咬狗!”
就这样,妈妈的背影渐渐消失。
找不到发泄口的爸爸只有小小的孩子这一个目标了,起初还没下狠手,初中的时候变本加厉,等到程小辰有了独立的意识后,他才明白,这叫家暴。
可是晚了,有些东西刻入骨子里就很难根除。
渐渐的,程小辰长大了,不想被人发现这个丑陋的秘密,越来越沉默寡言,充当着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角色。
然而人的私欲一旦得不到满足,他们就会寻找新的乐趣。
很不幸的,程小辰这个打碎牙都往肚子里咽的性格,是不二人选。
他不能反抗,他不敢反抗。
再忍忍,程小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对自己这么说,他们打累了就不打了。
梦境越来越令他恐惧,程小辰挣扎着逃出梦境,但身后的人——一群少年和他的父亲穷追不舍。
他逃不出去!
“砰。”
程小辰喘着粗气醒过来,额头和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是隔壁出租车司机要去上班了,已经是早上四点半了。
隔壁的女士经过他的时候啧啧两声:“好好的家不住,非跑出来,什么人呐。”
程小辰低垂着双眼,默不作声,看着平底鞋离开了他的视线,才靠墙站起身子。
吹了一夜的冷风,倒是没发烧,只不过得不到运动和伸展的身体比昨天还要疼,像是要散架一般。
程小辰拖着身子一步一步下了楼梯,总之,先离开这里。
他在一所普通高中念高二,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了,他们高中最早的开门时间是五点半,他这样慢吞吞地拖着身子走过去,应该正好。
天还没亮起来,马路上的人却不少,想要在大城市里混个一席之地不是容易的事情,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时间和Jing力才可能获得一个飘忽不定的机会,人们挤破了脑袋往前冲,不论是白天黑夜,你总能看到这座城市里的打工仔卖命工作着。
似乎自己比他们还惨,程小辰想。
疼得头晕眼花的他努力晃晃脑袋,尽管路口的对面就有一家诊所,但他知道,没有人会想要帮他的。
绿灯亮起,程小辰过了马路。
如果去到学校,面对的是老师的冷眼和同学们的欺凌;如果返头回家,面对的是无休无止的谩骂毒打;如果无目的地乱走,面对的是冻死饿死。
哪一条路才是他的归宿?
没想到他才十七岁,就已经考虑起来这些了。
有远见。
“滴滴——滴滴——”
尖锐刺耳的车喇叭好似要穿透他的耳膜,程小辰转头,闪烁的车灯越来越近,那小轿车迎面而来。
巨大的声响后,人群慢慢聚集到路口,视线中央躺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学生,大滩大滩的血迹在他的身下延展开。
这是所有人都用正眼看他的一次,他很开心。
程小辰慢慢闭上眼睛,头歪下去的瞬间,看见了对面的颜色并非绿色,而是红色。
没想到,人生的归宿并不是由他决定的。
闪避不及时的小轿车拐出五十米远,车主立马下车跑过来看情况,当他看见满脸是血,双目紧闭的少年时,整个人都傻了。
………
………
“程小辰,作业借我抄抄呗。”
“程小辰,你这周帮我值日。”
“程小辰,咱俩卷子换换,你给我写上。”
“程小辰,你最近怎么这么拽?跟你说话也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