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汀怔了怔,问道:“叶公子不好吗?”
“他很好,”谢琬婉道,“只是我虽不曾动过情,却也能料想动情的几分滋味,我对叶公子纯然只有知交的情谊。”
“如果是要我与叶公子做那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看一眼彼此都不觉得面目可憎便能缔结姻缘的夫妻,或许是可以的,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大抵也是能做到的。”
“但你不愿意,是吗?”
“不止这一次……”谢琬婉迟疑一瞬,咬重了语气沉声说,“若我说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呢?”
“兄长会否觉得这个念头太荒谬了?”
谢枕汀对上谢琬婉的一双眸子,便能看出她是认真的,他没多犹豫,直接道:“只要你想清楚了,有什么不可以?”
谢琬婉喜道:“哥哥愿意支持我?”
“武道中有许多终身未娶的人,我是不懂劳什子梅妻鹤子,但我能理解他们,也就能理解你,”谢枕汀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们都可以,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琬婉,我总会站在你这边。”
“有哥哥这席话就够了,”谢琬婉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这是我自己下的决心,以后的路,我也想自己去践行,自己去承担。”
谢枕汀欣慰中无端感到一丝怅然若失,他家小妹原来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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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冰人和长辈那边都是由谢琬婉亲自去应对,谢枕汀也不清楚她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此事竟无声无息地叫她压下来,没惊起一点尘埃。
谢琬婉行事妥帖,不落下叶帛玉,到竺兰香订了一桌酒菜要请对方吃饭,以答谢这一个月来供她作画的辛劳。
这件事事到临头却陡生变故——缪先生身体不好,旧疾发作,她是膝下无儿无女的寡妇,只有谢琬婉这个亲近的弟子到榻边侍疾。直到和叶帛玉约好的那日谢琬婉也抽不开身,便将此事全权交托给谢枕汀。
定的是夕食,谢枕汀独自来到西湖边,其时正值黄昏和夜晚交替,暮色朦胧如雾,沿湖的楼台瓦舍都亮起了灯,他到竺兰香楼下抬头去看,一眼看到了叶帛玉的身影,他坐在栏杆边,檐角挂着的灯笼映照在他身上,隐隐晕出一层玉色。
谢枕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想到琬婉说自己不曾动过情,却也能料想动情的几分滋味……未出阁的少女尚且如此,他又何尝不明白?
所以那时喂叶帛玉蒸梨,才会疑心自己难道将叶公子当做了女子?不然怎会对他生出那种近似男女之情的绮念?可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思来想去——叶帛玉就是男子又如何?
一时又想到:纵然他无所谓,叶帛玉又会作何想?
于是到了此刻,谢枕汀一面笃定了自己的心意,一面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种“近乡情更怯”,那人近在咫尺,他竟对走到他面前隐隐产生了一种畏惧,仿佛预料到下一脚落出去就会踩空。
几个念头辗转间也就须臾工夫,无意让叶帛玉久等,他还是迈出步伐走了过去。
快到叶帛玉近前,谢枕汀又想道:叶帛玉对琬婉……又是什么感觉?琬婉断定叶公子对她同样只有朋友的交谊,当真是这样吗?
鬼使神差的,他再一次学起了谢琬婉的脚步。
叶帛玉听到声音抬起脸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似乎也有些愣怔,“谢……姑娘?”
他到桌边用指节轻敲了两下桌面。
桌上已摆好了酒盏和几道开胃的小菜,可再一次顶上自家小妹的壳子让谢枕汀浑身别扭,坐立难安,更别说坐下来和叶帛玉把酒言欢,这时心里那种难以名状的畏惧愈发膨胀,他却也急不可耐,一把抓过叶帛玉的手,不容挣脱地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字,一笔一画——
“我心悦于你。”
胸腔里心如擂鼓,回响在整副躯壳中,处处为之震颤,一只手也在发热,灼烫的指尖落在微凉的手背上反差鲜明,想来叶帛玉也感受到了。
他来不及去看叶帛玉的反应,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叶帛玉一下子扣起五指攥紧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把住了谢枕汀的手腕,从手背上轻轻别开,却又抓着没放。
“我该叫你……谢小姐,还是谢少侠?”
“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第 20 章
叶帛玉生气了。
虽则他生起气来也不见上脸,可前后转变的态度让谢枕汀瞬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叶帛玉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语气平静中透出冷淡,说完拿上伞起身就要走。
他原来知道?他果然知道!谢枕汀慌了神,一时手足无措,默默跟着叶帛玉到楼下,好不容易憋出句话刚想要开口,又被叶帛玉制止了,对方到这时仍旧彬彬有礼,“还请谢少侠不要跟着我。”
他这样说话,谢枕汀哪儿还能说半个“不”字?
“那……”他忍不住问,“我明天可以来见你吗?”
叶帛玉没回答,只是微蹙起眉,眉心中蔓出一缕忧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