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棠看出了陆锦森深埋在眼底烦躁的火气,像是珠串断连,谢之棠再也压制不住脑里的声音,像是脱缰野马那样立刻翻涌起来。
像山河呼啸,也像百鬼夜哭。它们在谢之棠脑海里嘶吼,像是抗议,也像是劝慰。
谢之棠的大脑自动把这些声音分解开来,像是分解音频那样,流水声归流水声、风声归风声,哭号归哭号,嘶吼归嘶吼。
谢之棠处理这些声音就已经很吃力了,像是被占满了运行内存的老式电脑,无法再运行其他程序,他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
陆锦森闭着眼忍了一会儿等火气下去了,才又睁开,见谢之棠仍旧坐着发呆,便靠近想帮他系上安全带。
没想到谢之棠猛的向后一躲,近乎惊惶地看向陆锦森。
陆锦森顿了顿,还是前倾着帮谢之棠系上了安全带才后退坐回驾驶座上。
陆锦森刚消下去的火被谢之棠这一躲又激的升了起来。
陆锦森先系上了安全带,这才略偏着头看着双手紧抓着安全带的谢之棠道:“躲什么,现在知道怕了?”
谢之棠惶恐又无辜地看向陆锦森,显然不清楚陆锦森在说什么。
陆锦森先设定了路线和目的地,又拿出终端查看了未读消息。有意凉了谢之棠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才又转身问他:“你知道交通死亡人数占全国死亡总人数的百分之五吗?”
谢之棠立刻明白过来,垂下眼不说话了。
陆锦森又问:“你知道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导致的交通死亡人数每天有多少吗?”
谢之棠还是不说话,用右手用力掐着左手的虎口。
在谢之棠脑海里,陆锦森的声音和他脑内的噪音相互辉映,噪音随着陆锦森的吐字轻重而起伏。
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谢之棠必须很认真、很专注,才能分出陆锦森的声音,辨认出陆锦森在说什么。
陆锦森又说:“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横穿马路,难道你家长没教过你?”
“没有。”谢之棠咬着牙应他。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难道你的家庭教师没有和你说?”
“没有。”谢之棠又应道:“现在哪辆车没有纠错系统?这算什么危墙?”
陆锦森闻言火气更大了,沉声道:“你几岁了?纠错系统是为了保障你横穿马路的安全而设立的吗?下一次出门我是不是得找根绳拴着你?”
谢之棠立刻恨恨地抬头近乎尖叫地喊道:“别凶我!别凶我别凶我别凶我!”
谢之棠喊完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就蜷起身体把脸埋到掌心里,呜咽的哭。
陆锦森说完也自觉失言,立刻闭嘴靠回座位上。
陆锦森很少这样生气,即便是生了气也不会这样对别人发火。
实在是这一口气忍了又忍,又被谢之棠三言两语窜着往上烧,才会这样毫不客气的和谢之棠说话。
谢之棠为什么丝毫不在意路上的车流就赶往上冲?
是谢之棠信任汽车纠错系统吗?
不是。
归根结底,是谢之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所以不担心意外降临。
陆锦森一直记着,谢之棠之所以现在会坐在自己身旁,是因为他在一个多月之前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车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谢之棠含糊的抽泣声。
作者有话要说:*1前"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是埃科说的。
*2*3是引用的歌剧《女人心》的歌词。
第34章
谢之棠哭了一路, 等到车停在了停车场里,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浑身疲倦。
谢之棠和双向障碍对抗这么久, 是很清楚自己发病前的状态的。
只是他换了新药之后, 确实感觉到了平和。
换药以来的这半个月里,谢之棠情绪稳定,不悲不喜,Jing神状态也不错。这样的良好状态, 让谢之棠升起一种期许——也许,他是可以痊愈的。
于是他感到犯病的征兆, 也只是放着, 想实验一下新药的药效到底能不能控制住他的病情。
没想到, 他才生起一丝希望壮着胆子试探性的走出安全屋,就摔的这样惨,这样不体面。
回想起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谢之棠就羞耻又难过。
怎么能和陆锦森开那样的玩笑?怎么能利用陆锦森气一位老人?怎么能那样不礼貌的询问江海chao的伤疤?怎么能惹陆锦森这样生气?
谢之棠把脸埋在手心里, 厌厌地想,妈妈说的对,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住, 就和动物没有分别。
谢之棠年幼时, 为自己的病情而困扰时,也曾和其他人一样和母亲诉说。
他说他偶尔会忍不住做一些出于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时谢母正在整理自己的珠宝,闻言偏头疑惑的看了站在展示柜前的谢之棠一眼,问:“有人逼你做自己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