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大魔之位,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原来他在魔界多年汲汲经营都是徒劳,天道的选择从不以才能谋略论。
算了,任他强横如斯,也翻不出这魔界去,统治这魔界众生是他生平夙愿,他的确如愿以偿,可一展抱负了,虽然气恼被炙戈戏耍,今后有的是机会再论输赢。
泛海深渊只剩炙戈与全心。全心轻轻走近他,心情难以平复。
“尊上,我不想当大魔。”是全心肺腑之言,却像得了便宜卖乖。
“这是你应得的。”炙戈望着深渊中三界清气起源的某一点,缓缓道:“你跟着我征战魔界,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全心,对你,我是愧疚的。”
全心眼底一酸,深吸一口气止住眼泪落下。这么多年战场拼杀受伤无数,全心忠心不改,原因彼此都心知肚明。魔修追名逐利,贪欢恋色从不遮掩,炙戈的部下无论职权高低,都是奖惩有度从未拖欠。只有全心,无怨无悔跟着炙戈,不求回报。
怎么可能无求。只因为全心要的炙戈给不了的,所以他不说,假装自己不在意。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炙戈因被困魔界恼怒,险些自毁元神,全心管不住自己的心,央求炙戈放下执念,为他留在魔界……此愿立遭腰斩,半分旖念留不住。
从此两人讳莫如深,全心以为炙戈将他心意踩成泥石,怎料今日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愧疚,这是他求不得的奢望,最伤人的决绝。
“真的不行吗,就算张逢夏不在了,我也不行吗?”
炙戈从未对他温言软语,全心有刹那心慌,张逢夏命殒泛海,炙戈必定伤心,他怎就相信炙戈铁石心肠呢。这句愧疚让他听出了不详,炙戈站在那里静默不语,仿佛只是一具虚幻躯壳,随时会融于清流。
“我这颗心啊,窄得很,只装得下一个人,一旦放进去了就拔不出来,我势必要揉碎他才甘心,喜欢上我都没有好下场,别想不开。”
“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我帮你把门关死了,迟早你会冷静。”
“炙……秦晌,你这个混蛋。”
“别得寸进尺,我是你主子,滚蛋,滚出泛海。”
“……”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直到没了另一人的气息,炙戈伸出双手,感受清气在指缝间穿梭。他体内的魔气无法调动,能感受到魔气在仙界清气的洗涤下,正在溶解。
进入泛海深渊的魔族因为受了清源刺激,回到魔界经脉扩充,容纳更多魔气进阶大魔。但他已经位至魔尊,与仙灵清气天生互斥,一直待在这里,他的至秽魔身会被溶解消散吧。
可这并不是他此刻担忧的。
感受到一道奇怪气息进入泛海深渊,正是炙戈等待已久的人,他转过身来。
“人呢?”炙戈迫不及待问来人。
小老头枯难托出藏在袖中的玩意,满脸笑意:“让魔尊久等了,贫僧不负所托将张施主带来了。”
他掌中是个晶莹剔透的小娃娃,身穿冰晶丝衣,整个也像极品玉石似的通透,盘膝闭目五心朝天,灵气满溢。
炙戈如获至宝,小心将它捧着,细细摩挲它的脸颊,感受上头细嫩的触感。
“魔尊打算让张施主在泛海深渊晋升仙籍,贫僧觉得此举可行,但此前未有先例,过于冒险了。”
将张逢夏元婴抱在怀里,神情温柔似水,眼里却分外凝重。
“我知道,但逢夏无法修魔又耐不住魔界戾气。我思来想去,只有这里的仙灵清气能在泛海戾气中万载永存,互不侵扰。这里是仙界清源,对他的道心来说再合适不过。如能成功,再无隐忧。”
枯难合掌,悠悠叹气,说:“仙魔殊途,就算张施主成功荣登仙籍,你身为魔界至尊,与仙尊同修天道难容。”
炙戈冷笑,一股来自元神的威压在泛海深渊激荡,清气滚沸。
“天道难容,我何曾怕过天道。若不是顾念逢夏和天衍宗我甘愿入魔,天道早已崩塌,三界不存。天道管不了我。”
“……”
炙戈侧目枯难,不屑嘲讽:“佛修讲众生平等,别跟我扯仙魔殊途。你想阻止我,不过是怕我弃了魔尊之位,魔界失去镇秽之人。了尘,你放心,我还要为逢夏留住三界立足之地。”
枯难,不,应该是了尘和尚,拧了眉头似有疑惑。
炙戈说:“我原打算着,得空去人界找寻另两位大魔回来填补空缺,加上陵弦就有三位,能撑起戾气屏障。逢夏来了我就等不了了,找那些个不着调的大魔不如让他们禅位让贤。鸦颐父女和全心新晋大魔,与陵弦四角齐全,就算我不在了,魔界也稳当,你大可安心。”
“如此甚好。”了尘和尚一声佛号从他面前消失。
留下炙戈一人,带着张逢夏元婴往深渊更深处去,寻找清源最浓厚的位置,那里清气凝结成实质般的清流,如万千江水大海洗刷炙戈至晦之身。
清流中孕育出一朵巨大莲花,用仙灵之气勾勒轮廓,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