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幸, 连月来每回进宫都只有她和皇后两人间说话喝茶, 并未碰见过皇帝。
温窈后来也打听过, 原道是早前太子被淑妃膝下四皇子抓伤了脸,皇后一怒之下严惩了那伤人的母子二人,回过头却招至皇帝一番斥责, 说她性子过激手段过重。
兴许是因事关自己的孩子,皇后无论如何不肯低头,随即自请了闭门思过。皇帝气头上还碰了个软钉子,自然也就不再去坤宁宫了。
听闻如此,温窈倒对这位皇后颇有些刮目相看,两个人原本非亲非故,几次交从后却也熟稔不少。
而后十一月份宫中恰有宴会,皇后闲暇时遂在云德殿摆了个戏台子,温窈应邀进宫,她到殿中坐下不久正巧唱到一出《当归赋》。
皇后忽地念从心起,问她:“戏里说得钩月岭你知道吗?”
温窈笑说知道:“听闻那是娘娘的故乡,山清水秀风貌绝佳,可我这些年也只有先前南巡那次走出盛京那么远过,无缘得见。”
原先她听闻帝后是青梅竹马,便先入为主以为皇后该是自小生长在盛京,却原来不是的。
皇后祖籍福州,自小跟随母亲居住在钩月岭,直到十岁其母去世才被接回盛京,与皇帝年少生情愫也该是及笄那几年的事。
皇后说起过去,言语中有些忆往昔的况味,“本宫儿时在钩月岭夏饮溪水、冬捧瑞雪,所见漫山遍野都是飞禽走兽、奇珍异草,可惜后来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见过了那些逍遥自在,如今看皇宫这座四方城,若说不寂寞一定是骗人的。
温窈只好宽慰道:“各人一生总有诸多必经的阶段,娘娘过去逍遥自在是一种造化,如今母仪天下是另一种造化,所拥有的只会更多。”
“真的更多吗?”皇后侧脸过来看她,牵唇笑了笑,“你仔细看看,便会发现实际上这宫里除了本宫的两个孩子,根本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本宫的。”
宫里的人都是皇家的奴婢,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丈夫是其他女人的枕边人,就连坤宁宫,往后也会属于下一位皇后。
温窈一时倒无言以为。
“渺渺,你如今仍旧挂念着贺相是吗?”皇后突然问,“从前总觉你心如磐石,现下却又似乎不对,想必他一定做了许多改变,才能教你回心转意。”
温窈闻言静默片刻,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娘娘……也或许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变呢。”
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将自己重新活成了那个为她遮风挡雨、对她全心全意的少年郎。
世上本没有回心转意一说,有的只是兜兜转转一圈后,重新相遇的两个人,但是有些原本相携前行的人,却在漫长的路途中消耗了所有的Jing力,松开了手后背道而驰。
分不清哪种更不堪,也谈不上哪种比较幸运,只是各人的境遇不同,遇到的人不同罢了。
皇后恍然间怔忪片刻,忽地笑了,“也是,若是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再深的情分也都不是对他的了。”
“本宫倒是从你这里受教了。”
皇后说着话略嫌台上聒噪,挥手教几名戏子退下了,不多时,恰逢有承乾宫的小太监前来传话,说是皇帝稍后会驾临坤宁宫,温窈当下也不便再久留。
只是先前每回她进宫一趟,皇后多少都会给她说些南疆的消息,但这次明明话头都到了嘴边,谁知并没有提起。
她也不好追着问,只好作罢。
那些并不是什么机密,只是如大军已抵达南疆,贺兰毓与当地异民取得联系进山勘察等一应进度,相关之人眼里是公开的,但不相干的人想知道,还真是难得很。
温窈走后,皇后起驾回坤宁宫。
路上随行的掌事宫女静婉问道:“娘娘适才可是怕温夫人伤怀,才没有告知她贺相近况?”
皇后迎着日光微微眯了眯眼,没点头却也没摇头,话音淡淡地,“总归如今只是说人失踪了,死不见尸便权当他还活着吧,说出来平白断了人的念想。”
昨日晚间兵部递上来的消息,丹云山脉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不利于大规模作战,率军六万之众,但都只能驻扎在丹云山外做围堵之用,真正能在山中灵活调动的不足六千人。
贺相亲自率军屡次镇压十八寨暴动突袭,不料一月前追击敌寇进山,踪迹就此消失在茫茫大山中,副将苦寻至今无果。
那片山脉里杀人的不光是凶狠的异民,还有数不尽神出鬼没的毒物,随便哪一样都能要人的命,一个月还寻不见,可能尸骨都没能剩下。
皇后心下隐约也觉惋惜,想着又吩咐道:“往后也不必再召温窈进宫了,她有她的少年郎,掺和进来反倒格格不入。”
“可是……”静婉稍有迟疑,“陛下原就在与娘娘怄气,娘娘如此护着温夫人一回,教陛下知晓恐怕要更觉得娘娘在置气的。”
皇后轻嗤了声,“随他怎么想吧,都不过是男人那点儿征服欲作祟,也不是非温窈不可,原就是贺兰毓碰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