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毓却只靠在椅背里姿态慵懒,对此并不置可否。
任由温窈来之前再如何做好了受磋磨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是这结果,贺兰毓寥寥开口三言两语,便将她的心思全打乱了。
她稍微从震惊中找回些神思,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那话里真假各占几分。
但无果,看不出来。
他的眼睛像是一汪不见底的寒潭,什么情绪都看不到,深埋其下的心思,或许是真的盘算着将她当成个物件儿送出去,毕竟已经得到过的东西,也就没有从前那份非要不可的执念了。
温窈脊背一阵寒凉窜上来,面上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
“我、我不去!”
那禁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若真的进去了,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有脱身的可能。
她说罢拂袖转身欲逃,贺兰毓却不许,起身伸臂一把横在腰间,不由分说又将她捞了回去。
“你放开我,我绝不会去!我不是个物件儿,由不得你如此随手易人!”
温窈这回挣扎得异常厉害,贺兰毓单手抓着她的双腕反绞背后,要用力捏着她,捏到她痛的地步才教她稍稍平静下来。
“这么怕?”
他将她就近抵在书案边,她喘着粗气,肩膀后倾身前曲线起伏得很厉害,贴在他胸膛上若即若离。
贺兰毓抬手,指腹捏着她的耳垂缓缓摩挲,“你二人明明在校场边眉眼官司打得火热,真不愿假不愿?”
温窈颇为嫌恶他的触碰,蹙着眉别开了脸。
贺兰毓不满意,捏着下颌强硬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再问你一遍,说,跟我还是跟皇帝?”
第8章 练字 金丝雀在笼子里关久了活不长。……
在贺兰毓口中,似乎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了。
事实上温窈如果真的可以选,哪怕世上真的只有这两个男人了,她也宁愿一个人过。
“说话。”贺兰毓等得片刻不耐,用力在她耳垂上捏了下。
温窈吃痛,狠狠瞪他,“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物件儿,物件儿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贺兰毓似乎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嘴角。
他怎么会给她选择的权利,无非想教她说点好听的罢了。若真那么看重她的选择,当初又何必强行纳她进府。
他俯下身,轻吮她嫣红的唇,动作温柔又多情,话却锋利,“那你记住,如此情形若再有下回,你就去教坊司,整日跟一堆男人眉来眼去个够。”
温窈心里咚地响了重重一声,她已经分不清他那话是不是在吓唬人了。
“这些日子老实喝药了吗?”
贺兰毓揽着她,手掌覆在她腰间缓缓寻索,身子愈发贴近了些,声音拢在她耳廓,低得近乎呢喃。
“我……”
可温窈并没有来得及真的回话,话音被堵在口中,他大手掐在腰间,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放上了身后的书案。
月辉初洒,养心斋里春色一片,屋里摇曳烛火将屋中身影隐约映在了窗纱上,模模糊糊一片倒显出几许难舍难分。
这晚她不想再狼狈晕倒,终于向他开口求了饶,换来一次略克制的对待。
至少最后戌末亥初,贺兰毓衣冠楚楚出了养心斋后,她还能自己走回素心院。
十一月初,日子已渐入了初冬,愈发昼短夜长。
这日贺兰毓下半晌回府时辰稍早,傍晚天还未暗,自西北偏门下马车后,径直踏进了素心院大门。
进屋时没教人通禀,温窈那时正在伏在软榻小几上抄写经书,凝神专注间,却见纸面上陡然投下道Yin影。
她扭头望去,便见贺兰毓负手立在她身后,身上还穿着朝服没换,目光正径直落在纸面上。
温窈忙下榻趿鞋,却听头顶传来一句——“你从前不是惯写小楷,何时改写隶书了?”
贺兰毓从小几上拿起那张宣纸来,指腹缓缓摩挲在字迹上,字体端正笔锋圆融,风骨犹有几分熟悉。
温窈起身的动作一顿,一瞬间直觉便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时没言语,他指尖敲在小几上咚地一声。
“说话。”
“你何必明知故问。”她蹙着眉,话音难掩几分不耐。
先帝当年曾当众赞许易连铮“端方君子,字如其人”,使得隶体一时誉满盛京,他的美名亦是无人不知。
而温窈这字便是成婚后,易连铮极耐心手把手教的。
贺兰毓闻言似是而非勾了勾唇,“我知道什么?往后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他说着朝那写满隶体经文的纸张看了眼,扬手放在烛火上烧了,淡声道:“重新抄。”
既是重新,隶体必然是再也不能出现的。
温窈没料到他计较至此,低着头抿唇深吸了口气,只得顺从嗯了声。
那厢来福应是听闻贺兰毓归府,教人从明澄院捧着件常服送了过来,婢女手捧着衣裳进屋,放在软榻上便自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