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抗无力,整个人像是一只海上的小船,一次又一次淹没在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中,什么都抓不住,全身上下也根本没有哪一块儿由得她自己做主。
贺兰毓不说话,温窈也看不清他的脸。
风平浪静时,她无力趴在枕头上,热汗淋漓混杂着眼泪洇shi了枕面。
贺兰毓半伏在她背上静了静神儿,指腹抚她眼尾的泪痕,“哭什么?我又没要你的命。”
“放开我……”温窈眉间紧蹙,落在枕边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挪了挪身子试图从他的压迫下离开,却没能成功。
贺兰毓轻笑了声,“你怎的这么爱躲,难道以为躲一时便能万事皆休?”
温窈知他话里有话,没言语。
他并不打算在这儿过夜,事毕便起身立在床边穿衣裳,好歹教她得了解脱。
衣物中落下封拜帖,贺兰毓从地上拿起来,借着月色看了眼,便又想起来道:“郑家今日送了拜帖来,后日未时你去小花园见见人。”
温窈自小随的是母姓,那郑家实则便是指其父郑高节如今的家室。
郑高节年轻时是温老太爷的得意门生,考取功名后做了温家的上门女婿,可后来温家没有了,府门前的牌匾取而代之成了郑家。
她自小养在温老夫人膝下,同郑高节隔阂已深,更不用说郑高节为求自保,拱手将她推到贺兰毓眼前,拿她换了郑家无虞和郑高节继续留任工部尚书之位。
“去见他们做什么?你还想教我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温窈深深喘了几口气,转过脸冷眼视他。
她心中一点父女之情早已被郑高节消磨殆尽,更何况贺府不是她的归宿,她只想离贺兰毓越远越好,郑高节也休想靠她苟且一辈子。
可事实证明贺兰毓能戏弄郑家第一回 ,就能戏弄郑家第二回。
他系腰带的动作稍顿,抬眸戏谑对上温窈的目光,却说:“你那么恨郑高节,那便亲自去断了他的念想,贺家不缺他这门远亲,他的仕途也并不会因为塞个你给我,而从此坦荡无忧。”
第4章 撑腰 她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副勾……
有些人沾上了便如跗骨之蛆。
于温窈而言,郑家便是那刮不掉的蛆虫,哪怕她不想兜搭郑家,郑家也总有法子找上她。
当初易连铮临去前,因是放心不下她,先是替她安置了雾月小筑,后来又撑着一副病体,替她打点了离开盛京的路,嘱咐教她余生快活度日,万事都不要挂念,只可惜她没能来得及。
马车行出靖州便教郑高节派来的人拦下了,押犯人一般回到盛京,此后直到相府纳妾,她都没能再出雾月小筑一步。
这一切,都只是因易家出殡那日,贺兰毓骑马过干阳街心,看到了队伍中手捧灵牌的她。
他都无需说什么,便自有那察言观色之辈推波助澜。
临至郑家上门这日未时时分,来福特地到素心院跑了一趟,说:“爷请姨娘去小花园见个故人,爷还说了,他忙完了就去给您撑腰,要您待会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撑腰?
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不是为亲眼目睹一场“父女决裂”“兄妹相悖”的好戏吗?
亭中所谓故人乃是郑高节长子郑若安,温窈三岁时凭空多出来的“亲哥哥”。
说是凭空只因当初温窈娘亲难产而亡,郑高节对外称是守了三年妻孝,有情有义,可实际上呢?
续弦的周氏进府时,就带着已经快四岁的郑若安了,后来为给郑若安正名分,才谎称他与温窈乃是一胎双生的亲兄妹,从前为避命中劫数一直养在老宅积福,没见过外人。
温窈十三岁才从临终的温老夫人口中知晓此事,自此便再也没叫过一声“爹爹”和“哥哥”。
小花园观山亭中,郑若安面上难掩颓败神色,目光触及姗姗来迟的温窈,欲言又止。
“窈窈……”
原道是如今朝堂中风声鹤唳之际,贺兰毓又于前几日早朝时提出要彻查六部腐败之弊,当堂点名质问的就是工部。
郑高节作为工部尚书,站在金銮殿里,头顶无疑悬着一把刀。
“难不成又要抄家?”温窈听着倒笑了,“这次你们不如试试将郑云霓送进来,或许博得贺兰毓欢心,他又能高抬贵手一回。”
提起他真正的亲妹妹,郑若安脸上果然顿时一僵,“窈窈,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但毕竟血浓于水,你……”
他一个郑家长子,人生路上从来一帆顺遂,何曾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人,更何况还是女人。
郑若安踌躇良久,说出句:“你的目光也应当放长远些,如今事已至此,后宅女子娘家显赫有多重要自不必我提,你在这里也需要娘家撑脸面不是吗?”
“脸面?”温窈闻言骤然拧眉,“我的脸面早在踏上贺府喜轿时就丢得一干二净,你们呢?你们一家子但凡有人还要脸面,你今日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话说得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