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医问她做什么?”他合上手里的折子, 抬头看他:“朕听说孟太医自娶妻后性子愈发凉薄,直到如今你那位娇妻仍是独守空房,每日以泪洗面。你既不喜欢她, 当初就不该娶她。既娶了她,却把她当物件一样摆着,岂不是要害她一辈子?”
孟殊则不妨皇上会突然说起这个, 想来都是因为怕他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的缘故。他不敢再问,只能低着头埋首道:“卑职惶恐, 家中闲事,不敢劳皇上烦心。”
赵辰轩淡淡道:“岑御史虽死得早, 可他到底也算得上忠良之士,况又对你孟家有恩,你实在不该如此蹉跎人家女孩。若真是不喜欢她,不妨早早和离了事,让她自去婚嫁。若不愿和离,非要把她留在府里, 就该给她应有的体面。”
孟殊则无声听着,虽然知道皇上会说这些完全是因为他多问了一句“孙大夫”而已,可他也知道,皇上说得没错,他确实不该如摆物件一般把岑书筠放在府里,这样待她实在有点儿残忍。
眼见皇帝的气色比孙灵陌离宫那段时间好了许多,不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以此形容来看,孙灵陌八成是安然无恙。
孟殊则放了心,等回府后,他让厨房做了几道菜拿去岑书筠屋里。
岑书筠见他星夜而来,还以为他是要在她屋里留宿。她又高兴又羞怯,脸上带着红晕去跟他一块用饭。
席上孟殊则一直给她夹菜,她更是开心得不行,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
谁知一顿饭吃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殊则已是开口道:“今夜前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你若在府里待得无趣,外面可有看得上的哪位公子,我去与你安排。等你我和离,我替你备份嫁妆,把你嫁过去。”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身上,让岑书筠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她如木雕泥塑般怔怔看了他一会儿,许久才从舌尖上滚出两个字:“什么?”
孟映雪一直在外面偷听,本还以为兄长终于开窍,要跟她嫂子圆房了。岂料非但没有圆房,反还抱了和离的心思。她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怒骂了孟殊则几句。
孟殊则耳朵里听得嗡嗡的,又有岑书筠一直在旁边哭,说她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孟府。他实在无奈,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待以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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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和殿书房里,赵辰轩秘密遣人叫来卫继,故意做出一副脸色极其难看的样子。卫继今天喝了不少酒,来的路上还有些晕乎乎的。可是看见皇帝的那张随时都要怒而杀人的脸,他有多少酒也都被吓醒了。
沉默良久,赵辰轩突然道:“你好大胆子,太后都敢毒害!”
卫继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颤巍巍俯在地上,说道:“皇上这是何意,卑职听不明白……”
“你不用再同朕演戏,你跟那人做的勾当真当我不知道吗?她已将你二人合谋换药,毒杀太后的罪行全数招供。毕竟是服侍我一场的人,我会给她留个全尸。至于你……”赵辰轩的目光冷飕飕扫向他:“你一家两百八十七口人,一个也别想善终!”
卫继果然被吓得不轻,两条腿都仿佛不在了似的,软绵绵跪在地上。
他做最后的挣扎:“换药之事与卑职绝无干系,请皇上明察!”
“你还敢狡辩,”赵辰轩语意森然:“你是想让她与你当面对质不成?”
他甩手扔下一沓纸笺,那纸飘飘荡荡,落在卫继前方一丈左右。
卫继不敢去捡,隐隐约约见那纸上透出字来,写得密密麻麻,张牙舞爪,似要跃出来吞噬他。
分明是他在府中苦心孤诣把有滋补之效的荣清丸变成能要人命的毒物时,多日苦思冥想下记载的医案。
他的Jing神已近崩溃,大脑无法运转,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埋着头烂泥一般跪着,额上的汗簌簌往下直落。
朦朦胧胧中又听皇帝道:“你府中有一对刚满三岁的龙凤胎吧,只要你现在认罪,朕可以考虑放过他们。若再执迷不悟,朕就将你儿子送去南风馆,将你女儿送去群芳楼!”
这话如一把刀般Jing准无误地捅进卫继心脏。他想到自己一双可爱的儿女,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喊道:“卑职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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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赵辰轩亲至大理寺,对太后中毒身亡一事重新开堂审理。
自舒贵妃以“灵前无礼”的罪名被关押起来后,鲍中延明里暗里不知为她费了多少心思,可不管请了多少大臣写了多少折子,皇帝始终不肯放人,甚至变得睚眦必报起来,但凡谁为舒贵妃说了一句好话,等不到第二天,皇帝就会把那人八百年前做过的一件极其不起眼的贪财敛色之事翻出来,三言两语说得那人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从此再不敢替他写一份折子了。
鲍中延几经周折,头发都白完了,也没有想办法把自己女儿救出来。
当初也是他糊涂,见女儿实在憎恨孙灵陌,孙灵陌再在宫里多待一天,她就好像一天不得安宁一样。况鲍敏被赐死一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