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顿被顺理成章拥护为新单于。
穆雅病好后,孙灵陌被关进了牢里。在她隔壁牢房躺着一人,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衣不遮体,露出的肌肤满布伤痕,没有一处好地方。
她朝那人走得近了些,透过铁栅栏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看清那人是羌褐二王子格尔敦。
她试着叫了他几声,趴在地上的人略微动了动,抬起眼皮看她。
因为缺水,格尔敦两片唇上全是干皮。他想回答她,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孙灵陌道:“你等等,我帮你要水喝。”转身冲着牢房外大声喊:“有人吗,我渴了,拿点儿水来!”
一个满脸黄胡子的士兵打着哈欠朝她走来,说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孙灵陌道:“劳烦拿点儿水给我,再不喝水我可能就要渴死了。”
黄胡子知道等将来打了仗,她是个有用的人,不敢亏待她,依言拿了个水囊扔给她。
等黄胡子走远了,她把水囊透过栅栏递到格尔敦那边。格尔敦如看见天下至宝般,即使身上已没多少力气了,还是一点一点爬了过去,抱起水囊往喉咙里灌。
孙灵陌看到他这副惨样,问道:“乌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折磨你?”
格尔敦喝了水,身上有了些力气。他从地上爬坐起来,倚着墙。因自己已经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索性告诉她道:“乌顿大婚那天,喝得一醉不起,没去圆房。是我……是我酒醉糊涂,进了穆雅的房间。”
他脸上的表情似醒非醒,仿佛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那晚我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屋里没点蜡烛,穆雅一身嫁衣坐在床边,就好像在等我一样。我就朝她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那么黑的夜,她以为我是乌顿。”
孙灵陌听得瞠目。
“乌顿恨不能把我千刀万剐,不舍得让我就这么轻易就死了。他掌权后把我关了进来,到后半夜会把我送进一间囚室,给我喂迷药,”格尔敦仰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儿,神色苍凉,说道:“然后让几个形容丑陋的男人进来。”
他的眼睛已全无光彩,如一只离水太久的鱼,很快就要寿终正寝。时间一分分过去,很快他将迎来自己新的耻辱。他也想过死,每次他都会想不如死了得好。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就会紧随而来。他曾在汉人书里看到过一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有活着,他才能等来自己的柳暗花明。可是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了,这辈子他将注定都是乌顿的手下败将。他不甘心。
孙灵陌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想起在以后的战争中,格尔敦这个人会是一个关键人物,乌顿最后之所以会输给赵辰轩,与格尔敦有着很大关系。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她要帮他活下去。
“他们给你用的是什么迷药?”她问:“或许我可以帮你解毒。”
格尔敦眼中浮出一丝希望,很快却又黯淡下去,说道:“牢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如何解毒?”
“或许我真有办法呢?”
格尔敦默了默,说道:“他们给我吃的是你们中原的迷药,我不知道名字,只是闻到有味山药。”
“若是有山药,那很有可能是海马汤。你觉得那药有腥气吗?”
“有。”
孙灵陌确定道:“那就是海马汤。还好是这个,不然就棘手了。我告诉你怎么解毒,再吓退那几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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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黄胡子过来把格尔敦抓去了一间密闭的囚室,如往常一般把海马汤硬是给他灌下去。
黄胡子jian笑着离开了。等他一走,格尔敦拿出袖子里藏着的碎瓦片,在自己左腿膝盖下三寸足三里xue割了条口子。
鲜血登时流了出来,格尔敦感觉自己明显清醒了,混沌的神色渐渐离自己而去。
不多时,有三个形容肮脏的乞丐走了进来。本以为今天又能饱餐一顿,谁知格尔敦突然眼皮一掀,从地上翻身而起。
三名乞丐被打得筋骨俱断,倒在地上连声求饶。格尔敦拿起孙灵陌给的丸药,捏起三名乞丐的下巴给他们喂了进去。
三名乞丐肚子里一阵绞痛,口内开始流涎。
因为解药在格尔敦手里,每七日需要服用一次,否则腹内会疼得如刀绞一般。三人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从此再不敢碰格尔敦一根手指头,总是在囚室里畏畏缩缩待够半个钟头再离开。从牢里出去后,他们亦不敢将牢中变故对乌顿言起,生怕格尔敦死了,他们的解药也没了。
孙灵陌在地牢里待了近十天,每天陪格尔敦说话解闷。黄胡子过来送饭后,她趁着无人看见,总要把饭菜分一半去给格尔敦吃。
她只是想借此笼络格尔敦,好让他将来能帮赵辰轩牵制住乌顿。格尔敦不知道她在算计什么,真心实意地感谢她。暗暗下定决心,若将来真能活着出去,定要报答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