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轩看到她脸上深深的疲惫和自责,因为多日来睡眠不足,眼下开始发青。她本就清瘦,在宫里的时候他常找各种借口让她多吃东西,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rou,这几天迅速地消耗下去,整个人更显单薄。
“你不用急,”他放软了口气,过去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说道:“尽力就好。”
桌上摆好了晚膳,可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努力吃了些,到最后实在咽不下去。
赵辰轩见她吃得艰难,没再逼她,只是让她又喝了半碗汤。
她见时间不早,又要回药房。
赵辰轩叫住她,喉结滚动了下,说道:“疫情已经控制住,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耽搁太久。”
后面的话他顿了许久才说出来:“最多十日,若十日后还是救不了那些已经染疫的城民,朕只有赐他们一死。”
孙灵陌果然被他的话吓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耳边仿佛有惊雷乍响:“你说什么?”
“如今疫情已经控制住,所剩的,不过是两千疫民而已。你既治不好他们,朕也没时间在这儿耗下去,只能拔草除根,永绝后患。”
自古帝王多冷情,为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的利益,这是他们自小被灌输的权衡之道。
孙灵陌知道他既把话说了出来,便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这个时间内研制出解药。
她便低了头,说道:“十日之内,我定拿出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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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过去,解药一事还是毫无进展,只能剑走偏锋,在药里加了味性烈无比的麻黄,先让成仁服下,以观后效。
眼看成仁端起碗来,就要一饮而尽,她拦下道:“这东西或许是解药,可更有可能是毒药,你真的要喝吗?”
成仁却是笑了笑:“死生有命。孙大夫,是我自愿要来试药,即使我真的没撑过去,你也不要自责。”
眼睁睁看着他把药喝了下去。
后几日成仁状况有所好转,脉象趋于稳定。小粽子偷着跑来看他,搬个小凳子站在窗外伸长脖子张望。
看见爹爹被孙灵陌拿长长的针扎了三四十下,小粽子咬着牙想扑过去咬她,被申姜拎着后脖领子带回了家。棺材铺忙起来的时候娘亲顾不上他,一个不留神他又跑了过来,含着两泡眼泪扒着窗户给爹爹背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小孩朗朗的嗓音飘荡在窗边,成仁身上一个个烂疮便不痛了似的,在软糯的书声中一点一点愈合。
孙灵陌每日过来记录脉案,研究药方,正是以为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谁知第五天早上,刚喂成仁喝下药去,却见他浑身抽搐,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孙灵陌吓得扔了药碗过去把脉,手忙脚乱下也不知在他身上扎了多少针,灌了几碗药汤,好不容易才把他一条命救了回来。
她不敢再在成仁身上试药,脑中不断回想成仁差点因她而死的那天。
自学医以来,她手底下无一条人命。现在两千余人被疫病所荼,她却是束手无策。
春寒还未过去,一入晚间,夜凉如水。
她坐在屋中怔怔发了会儿呆,扭头看见桌上搁着的酒坛。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韦德端着饭菜走来,把菜给她放在桌上,出言劝慰:“孙大夫,先吃点东西吧。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你先撑不住倒下了,到时候城里那些百姓还有什么盼头?”
孙灵陌愣愣看着那个酒坛,没说什么。
韦德继续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自你来了姑苏城,救治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又拿几道药膳控制住了疫情。城里现在已经有人供起了你的长生牌位,每日三炷香不断。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自责的。就算八仙观里那两千余人全都死光了,那也是他们的命数。哪个凡人不会死,死了地里一埋不就行了,中原还是这个中原,哪也没少一块,哪也没缺一块。”
他把饭菜往她面前搁了搁,说道:“还是先吃点东西。”
孙灵陌听着他的话,拿起筷子,作势要吃饭。
待他走了,她把门关紧,起身走到在成仁家里找到的那坛子酒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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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的门关了两日,不许任何人进去。饭菜送到门口,到了晚上空盘子送出来,仍是看不见任何人影。
韦德在外头觉得奇怪,濡破窗纸朝里瞧了瞧,只见屋里的炉子上咕嘟嘟熬着药,西面房门紧闭,看不见孙灵陌人影。
韦德觉得奇怪,琢磨着要去告诉皇上。偏巧路上碰见朱绅,被使唤去城门接批药材。
回来时天已黑透,他惦记着孙灵陌,在药房前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凑近窗纸往里看。
药房里炉子上的药已经喝光,碗里剩一点儿药渣。西隔间仍是紧闭,瞧不见里头人影。
他不放心,扬声问里头的人:“孙大夫,怎么不开门?别给憋闷坏了。前几天我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