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方圆十里鸦雀无声,人迹罕至,正前方一扇朱红城门紧闭,锁住满城人口。
朱绅下马拍门,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才有守城官兵前来,将门打开一条缝。
守城兵拿手帕紧紧捂住口鼻,对他们道:“想活命就赶紧走,不知道姑苏已戒严了吗?”
朱绅拿出令牌给他看了看,邓吉祥立即认出是皇宫来人,忙把门打开了,说道:“诸位竟来得这样快,小的还以为怎么也要五六日呢。太守正在府邸等候各位,小的送诸位前去。”
进城前,孙灵陌给众人发了丸药下去,让他们服下。虽不清楚城内到底是什么病,可这种药多少能抵御病毒侵害。
姑苏城里,越往前走,越闻见浓烈的尸臭之味。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姑苏,如今尸横遍野,百姓们闭门不出。几个身染时役之人被丢在街上,天为被地为席,躺在杂草堆里咳嗽不止。
眼见赵辰轩朝他们走了过去,孙灵陌赶紧拉住他,掏出一个小瓷罐,伸指挖了些白色膏状物出来,伸长胳膊在他耳后薄薄涂了些,说道:“这东西是我拿天山雪莲炼的,可保百毒不侵。”
赵辰轩等她涂完,走到一个稍微清醒些的灾民身边,蹲下问他:“官府人呢?怎么没人来管你们死活?”
那灾民摆了摆手,说道:“这是天灾,谁都逃不掉,别管是当差的,要饭的,如今都是一样,只管缩起头来保命。染上瘟疫的,只能等死。没染上的,家里封得如铁桶一般,生怕我们传染。你也快些走吧,别为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赵辰轩没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去了太守府。
陆太守早得了消息,在府里等候。陆浅霜远远看见自己父亲,正要跑过去,被友松一把抱住。
友松在她耳边道:“小姐不能去!染上时疫可不是小事!”
陆浅霜脚步一顿,只能站在一边对父亲垂泪。
陆裘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晃晃站着,隔得老远给赵辰轩跪下磕头,让手下人好生前去迎接,妥善安置。
一行人住进行馆,赵辰轩叫来邓吉祥,问他:“衙门那些官差都在何处?”
邓吉祥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尊贵些的人物,哪里想到竟是当今圣上。一时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道:“回皇上的话,这场疫病实在凶险得很,大家都说朝廷弃了我们姑苏,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如今姑苏城内人人只求自保,我们这些当差的每月也就一两饷银,谁也不敢冒险出来做事,为这么点银子白白丢了性命。”
赵辰轩道:“那你为何在此?”
邓吉祥道:“小的不敢欺瞒皇上。小的是个俗人,生平也就贪图几个黄白之物。太守大人命小的过来办事,给了小的五十两银子,冲着这些钱,生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赵辰轩冷冷一笑:“既如此,你带朱将军与孟太医过去,告诉那些衙役,凡时役期间出来当差人等,每人每日饷银一两,当日发放。当差期间染疫者,其父母妻儿领银二百两。”
邓吉祥瞪大了眼睛:“每日一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冲着这些钱,皇上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愿意去了。邓吉祥当即答应下来,带着朱绅和孟殊则出门办事。
孙灵陌背着药箱去了太守府,快走到门口时,陆浅霜把她拦住,眼泪汪汪道:“孙大夫,我爹就拜托你了,千万要救他!”
孙灵陌没说什么,进了屋子给陆裘瞧病。
陆裘咳嗽不止,痰中带血,面色晦暗,两颊消瘦,胸闷盗汗,似是肺痨之症。可又把其脉象,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浅霜在屋外探头瞧着,半晌听不到她说一个字,忍不住道:“为何还不开方?”
孙灵陌道:“这病有些蹊跷,一时还瞧不出是什么,只能吃些往常用的药,把命吊住。”
陆浅霜皱起了眉:“平常大夫都能瞧出的痨病,堂堂孙神医竟说瞧不出来?”
孙灵陌道:“这并非痨病!”
友松不服气道:“面黄肌瘦,体虚痰多,不是痨病是什么?孙大夫莫不是小小的痨病都治不了,怕失了面子,这才找个托词,好保住自己神医的名号吧?”
孙灵陌道:“若是痨病,朝廷派来的大夫都不是无能之辈,给城中百姓派下那么多药,怎么一点儿都不见效?”
友松道:“肺痨并非寻常之病,哪那么容易治好。况且此病在民间还有个名字叫‘传尸’,传染性极强,探视病人,死后吊丧,都有可能染上。《肘后备急方》里就说,此病无处不恶,累年积月,渐就顿滞,以至于死,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这样恐怖的一种病,用药见效慢些也是有的。”
孙灵陌抬头看她:“友松姑娘真是博览群书。既然你对医术颇有研究,不如你来治病如何?”
友松闭了嘴不说话了。
孙灵陌捋起陆裘的袖子看了看,又查看他的舌苔,喉咙。她想起入城之时看到的尸体,无论男女,其指尖皆是略显暗红。
她蓦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