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竞记得那天,林绪一直埋在他肩前嗅他的味道,嘴里念着他的名字,语气温柔,还有几分不舍。
他有点惶恐,在林绪临走前,忍不住问了句:“林绪,如果我一直是这样,我们会分开吗?”
林绪拉着行李背对着他,声音很好听,却没回头:
“付竞,你能确定这辈子,就非我不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绪:我真的很困,也真的失眠很久了。
眉毛拧巴成蜈蚣的我:咋就净说那瞎话?
☆、第十一章
逼人发誓是件挺可耻的事,付竞当时才二十岁,没谈过恋爱没亲过姑娘,更没发过誓。
林绪是个表面温和,内里强势的人,付竞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就是喜欢林绪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尊贵,他们相处得很平淡,没经历那些轰轰烈烈的事,年轻人说喜欢就是喜欢,羞赧脸红,心跳疯狂加速的喜欢。
爱和喜欢不一样,爱是一辈子的事。
林绪那句话问出来之后,付竞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爱的。
因为他和林绪在一起时感觉自己很幸福,就像他和他爹待家一块儿看电视唠嗑的那种幸福,亲人的,离不开的幸福,所以他准备回答“确定”。他想讨林绪当他的男媳妇儿,带家给爹看。
可林绪没等他回答就走了,当时付竞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句“我们两个究竟算什么”他没回答。
林绪也是人,是人都有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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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车程很长,四天三夜,老式的绿皮火车晃悠悠的,赶驴似的,也没空调。
坐老火车的人挺少,他那截车厢里全是空座,就他一个人,刚坐到位置上时,他有些兴奋的看着窗外略过的慢速风景,有种自己包车了的感觉,还挺高兴。
酷暑闷热,火车开窗刮进来的也是如蒸似燎的热气,车座套脏臭黏腻,有种陈旧腐朽的刺鼻味道,好几只苍蝇蚊子嗡嗡盯着他不放,吵得人心神愈加烦乱,脖子胳膊上被叮了好几个大包,右小腿侧还起了疹子,沾着身上不停流淌着的汗,整夜红肿发痒。
高兴个屁,他现在后悔的要命。
乘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儿,车里太热,她穿的背心,没穿制服,卷着头,嘴上擦着颜色鲜亮的大红,半夜推车卖宵夜,车轱辘滚过地面,在寂静空荡的车厢里磨擦着他的脑神经,格外瘆人。
大婶儿经过他跟前,见他眼睛半睁不睁睡不着觉,就拿起桶泡面凑近他,张着血盆大口,问他要不要买。
火车上的东西都贵,他书包里装的有一兜馒头和饼,啃了两天了,大热天喝水不管用,喉咙里很干,他想喝热汤。
行李箱里还有好几斤自制牛rou干和腊肠,赵赫送他去车站时,死命给他装进去的。
冯道他们几个凑钱给他买了件新衣服,印着三叶草的白色半袖,说他好不容易回趟家,得穿得光鲜点。
林绪回学校那天带的行李箱里,除了电脑和几件衣服外,还有全英文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五盒新鲜烘焙的小蛋糕,两瓶上等茅台,给他和他爹带的。
衣服穿在了身上,他没动那些吃的,好东西要回家跟爹一块吃。
泡面五块钱一桶,红烧的,拿的车门口热水壶里的热水泡的,面条顺滑筋道,汤汁香味浓郁,他吃的时候特香,吃完就吐了。
空荡发干的肠胃受不了突来油腻的刺激,车厢里仿佛也因为他吃了一桶泡面而变得愈加闷热,浑身燥热,他汗流不止,头脑晕眩,攥拳摁在窗沿的手不停发着抖,吸进鼻腔的氧气仿佛被挡上了一层膜,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他又吐了好几场。
第三天夜里,他难受得睡不着觉,身上汗津黏腻的感觉太痛苦,沾水擦了好几遍都不管用。
他没再往位置上坐,因为白半袖后背上蹭了座椅脏套上的油渍,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没刚来时他看见的风景美,付竞站靠在窗边,失神的盯着远处暗色的苍穹,突然很想念林绪。
林绪上台从不拿演讲稿,林绪出远门总是坐飞机,林绪永远不会像他这么狼狈。
林绪是个很好的人,性格温柔平和,他的强势用在谁身上,都绝不会用在付竞的身上,他又怎么会逼着他发誓?
他问林绪,他们有一天会不会分开,林绪反问他,这辈子是不是就非他不可了。
窗外夜色朦胧,付竞失神凝望着远处,眼底模糊。
他这才想明白,林绪那句话,不是问他是不是非他不可,而是在陈述,他并非,非付竞不可。
是啊,林绪那样的人,想要个什么样的伴儿找不着啊?凭什么就非吊死在他这棵不开窍的傻树上啊?两年了,林绪已经够惯着他、对他够好了,人家累了,想走了,他凭什么拦啊?
静默无人的深夜里适合思考,人在这时候很容易想清楚一些事。
比如浪漫只是理想,爱情不是全部,阶级有差,分离才是人生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