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钗随即被霓绮罗拿在了手里把玩,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应楼主,眼熟吗?你觉得这会是谁的东西?”
这是一根造型简单大方的发钗,仅以圆润洁白的明珠作为点缀,珠子下方雕琢着几朵梨花,连接着纤细流苏。
心脏虽在痛苦与怀疑中不断煎熬着,但理智却清楚地告诉了应千歧:他没有办法假装自己认不出这根发钗,因为那是他从前亲手买来赠送给胞妹的生辰礼物。
应千歧犹记得五年前那一日,当他惊慌失措地推开自家紧闭的大门后,映入眼中的便是至亲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不论是他的兄长还是胞妹,包括刚刚学会走路的两个侄女,都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了身体,如同漏了气的破布袋子那样横陈于地。
面对这一切,他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手脚也仿佛不听使唤,若不是还扶着门,险些就要直接跪在地上。
那时候,也是应千歧在换心之后经历的第一次心疾发作。
暴雨倾盆的夜晚,男人强忍着悲痛与怒火,将至亲的尸体逐一收敛。最后在为胞妹盖上棺盖之前,他才发现少女鬓发散乱,原先她常戴的珠钗也不见踪影。
原先还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处理后事的应千歧直到这时才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他明明学了一身武艺,于剑道之上也取得了成就,却还是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家人,挚友,同伴,徒弟,一个接一个从他的生命里生生剥离开来,继而又留下再也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伤痕。到头来他失去了一切,终究是孑然一身。
“......还给我。”
霓绮罗挑了挑眉:“想起来了吗,应楼主?”
男人没有看她,只是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发钗,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还给我。”
嗤笑一声,少女还准备再说些什么,措不及防一道狰狞剑气就朝着她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傅忘道已在同一时刻拔剑而出。随着锋刃与剑气在半空中锵然相击后,原本完好无损的剑身便悄然裂开了痕迹。
如果没有傅忘道抵挡的话,方才霓绮罗的手就会被剑气整齐切断。
少女总算是有些白了脸色,“哼,应楼主何必把心思放在珠钗上。告诉你吧,当年闯入应府并将你的手足至亲残杀致死的人,便是你尊敬的好师尊傅忘道!”
尽管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一旁的沙如雪与印更弦都错愕不已,但应千歧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木然地将眼神从发钗移到了傅忘道身上,强烈耳鸣甚至令他听不清霓绮罗的声音。
“五年前,当应楼主你奔赴燕山履行与贺陆离的生死之约时,傅忘道便收到了一封信件,有人告诉他你的家人将会面临杀身之祸,而他也相信了。”霓绮罗得意地拨着手里的发钗,娓娓道来,“傅忘道虽然武功高强,但错就错在他太天真也太好心了,竟然主动跳入了这个圈套。”
站在她身旁的傀儡默然不语,因他已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只能聆听着,听少女详细地讲述自己是如何被杀死、明火阁之主又是怎样将他炼成傀儡,控制他干脆利落地杀害了应千歧一家。
“应楼主,如何?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傅忘道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杀人凶手。”霓绮罗也不想再磨蹭下去了,她又拍了拍傅忘道的肩膀,“来吧,现在可以和你许久未见的师尊互诉衷肠了。”
言罢,傅忘道便缓缓举起了手中之剑。
见男人还是那副恍若死去一般的表情,霓绮罗忽然低笑了一声:“对了,应楼主你可知晓,其实剑王在杀害你的家人时仍然保留有一丝神智,可惜他无法控制肢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犯下罪孽,你说......这样的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会想些什么呢?”
她话音未落,应千歧突然就怒吼着冲了上来。眼见傅忘道已然挥剑而上,霓绮罗也立刻趁乱遁走了。
“应楼主!”
“师叔!”
不管是谁的呼唤,应千歧都听不到了,如今他的心中已是一片死寂。
无所谓了,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如果得知真相需要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那他宁愿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当傅忘道的剑落下来时,应千歧短暂地僵了僵,终究还是选择了闭上眼睛。
但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当男人再度睁开眼时,就看到唯有沙如雪一人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挡在了他与傅忘道中间。
傅忘道的剑正被青年死死握住,深红已自指缝间喷涌流淌而下,但他却好像感知不到那样扭头对应千歧急切喊道:“师叔,你在干什么?!”
应千歧怔了一下,浑身几近凝固的血ye这才重新缓缓流动了起来。
电光石火间,趁着傅忘道还没有挥出下一剑,印更弦也加入了战局。在知道昔日兄弟其实早已身死后,他的攻击便也不再谨慎了,招招凌厉,式式狠绝,很快就将傅忘道逼退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