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这么早。
早到七天都没过完,早到他都没来得及问出那个问题,早到……
许凌始料未及的到来打了赵闻筝一个措手不及,他脑海里空白一片,好半天,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清晰的念头居然是——可是他连指甲都没给游昭剪完。
接下来会怎样?他看着许凌一步步走近,浑浑噩噩地想,游昭知道真相后,又该如何对他?
他心里乱成一片,以至于忽略了在他脱口而出许凌的名字的一瞬,游昭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
一个小厮从许凌身后跑进来,慌张道:“三,三公子……”
这一声落入赵闻筝耳中,恍如一声炸雷,他勉强恢复了几分理智,镇定地对小厮道:“没事,你下去吧。”
院子里安静下来。
赵闻筝回过头,对上了许凌打量的目光。他定了定神,礼貌道:“许师兄。”
许凌虽长相和徐峰有七分相似,却是个冷淡的性子,闻言只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那目光如利刃一般,直直地看着赵闻筝,仿佛能看破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没给对方任何侥幸的机会,他直接道:“赵闻筝,我已知晓,那日陷害游昭的人是你,如今我要捉拿你回宗门执法堂,你可认罪?”
赵闻筝一僵。
来了,被带回执法堂后,原主因为态度恶劣,咬死不认,原定的刑罚加重,直接被打废了根骨。之后赵父赵母把他接回家,却也没能挽回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心里苦笑,也不知道如果积极认错,结果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许凌冷冷道:“你不回答,是不认么?”
赵闻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我……”认。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就是“赵闻筝”呢,他用了原主的身份,认了原主的父母,自然得顶这份罪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一道大力传来,攥着他手腕往后狠狠一拽。赵闻筝冷不防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游昭身上,“认”字走了样,化作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还没等他站稳。他听到游昭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不是他。”
“许师兄,你找错了,害我的人,并不是他。”
赵闻筝震惊抬头。
许凌亦面色凝重:“游师弟,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游昭一手仍紧紧抓着赵闻筝的手腕,“我很确定,他不会害我。”
许凌微微皱眉,似还有话要说,目光在他抓着赵闻筝的手上停留片刻,终是把话咽了回去:“既如此,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游昭温声道:“我腿脚不便,就不送许师兄了。”
——竟是三言两语之间,就有了逐客之意。
许凌也不以为忤,对他一点头,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
赵闻筝脑海中混乱至极,这短短片刻,无论是许凌的到来,游昭的突然出声否认,还是此刻许凌的转身,都太超出他的意料了,他难以置信,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忍不住脱口道:“许师兄且慢!”
许凌脚步一定:“还有何事?”
游昭神色冷了一瞬,随即温柔地问:“闻筝,你要和许师兄说什么?需要我回避吗?”
赵闻筝一顿,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问不出口了。
他只好满心迷茫地说:“——许师兄慢走,若是有空,不妨常到寒舍来坐坐。”
许师兄又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走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赵闻筝依然处在难以言喻的震惊里,迟迟回不了神。
许凌,归一宗的内门潜修弟子,等闲不出宗门,如今专为捉拿他而出山,到头来,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不,也谈不上轻易,关键在于……
他低下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一只手仍紧紧地抓着他。
那只手,修长,苍白,指骨分明,指甲圆润整齐——是他方才Jing心修剪好的。
是游昭的手。
是游昭,游昭把他救了回来。
一旦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先前盘桓的困惑,混乱,怀疑就瞬间没了生根发芽的余地,顷刻消散无踪。
另一种情绪开始疯狂滋长,后来居上,来势汹汹,迅速占满了他整个胸腔。
是愧疚,是震动,也是反复压抑不曾言明,却始终如春草般顽强生长的心意。
这一刻,没了性命之忧,这份终于迎来曙光的心意便瞬间疯长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要攻破赵闻筝的所有心防。
而赵闻筝此刻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
他无力抵抗,也无心抵抗,就那么冷淡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任自己陷落了进去。
外面一片寂静,他的世界却在天崩地裂。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强烈,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游昭轻笑了一声,语气如常道:“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