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年,对老二心未免也太偏了些,连我这个做堂叔的都要看不下去了。”兆亲王缓缓笑道,“我今天,不过也只是想帮帮端儿罢了。”
“哦?那堂兄想如何帮朕的太子?”敬康帝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意外之色,不怒反笑。
“横竖端儿都是当朝名正言顺太子,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堂兄不如就此留下传位诏书,也省得朝中大乱不是。”
兆亲王的话音在殿宇中回荡,他说得镇静、掷地有声,落进旁人耳中,却是令人心惊rou跳。
内联合京中世家,外以兵力要挟。
这是真正的逼君。
大殿之中,皇上于龙座冷眼看着殿中,自己的好太子伙同京中名门下跪施压、贼心不死的堂兄兆亲王虽是恭敬站着,却是满面笑意、楚家和江家人跪拜在地,面上不卑不亢、剩下的皇子和诸臣都静静站着,面上或是惊异或是迟疑或是愤怒。
人心惶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等着龙椅上人的回复。
吱——
沉重的殿门忽然被人缓缓推开,殿外大雨如瀑,雨水冲刷在皇宫冰冷砖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臣女楚荧,今日有事要禀。”
抬脚踏进大殿的女子一身深烟色的朝服华美Jing致,衬得肤色雪白,眉眼如画一般,乌发挽起,发间珠钗美好,更显生动,腰间无甚坠饰,唯挂着一柄折扇,身后跟着两侍女。
“奏。”敬康帝淡淡地开口。
看见这道笔直的身影,王大学士先是惊愕,楚荧同江斜不是早就离京了么?又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喝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人岂能妄议国事!”
“国事?”楚荧冷冷看了殿中跪伏的众人一眼,“若是如今大学士勾结兆亲王府,公然逼君也能算得上什么国事的话,那还有什么事是不能的?”
“你放肆!——小小女子,口中一派胡言!来人!还不把这妖女拿下?”
楚荧抬眸,对上王大学士的目光,平静出声:“国土之内,惟皇上是天子,今天没有陛下的命令,谁敢动我?”
敬康帝轻笑一声,开口:“奏。”
王大学士和孙睿率领百人一同叩首:“皇上!”
“朕说,奏。”敬康帝一字一句,话音冰冷果决。
楚荧在宫殿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最前,盈盈跪拜:
“臣女同夫君前往北地押送粮食,一路之上,却遭有心人埋伏——而如今的西北封地,早已不受朝廷控制,私下屯兵,实权早已被架空。”
楚荧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笺来,递交给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设计埋伏朝廷粮队之人,已被我夫君缉拿,这口供中,分明说了此事是由程伟交代策划。”
兆亲王如今面色依旧如常,只问:“仅凭这份不知是谁的口供,怎么便能定了我的罪?”
楚荧转头看向兆亲王,问:“程伟大将军是朝廷的将军,早在几月前便离京回边疆,若是无人里应外合,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朝中粮队的动向?而今日京城之外的人,是不是程大将军,想必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报了。”
说完,又回转头继续道:“另一份,则是去岁京中派往孙城的巡抚的书信和暗中留下的记录——巡抚大人职权皆被架空、巡抚一职,形同虚设,所有寄往京城的信件皆要被人查过。朝廷三个月前便几次向全国各地送去粮食,而北地官府,私吞物资、用于黑市高价贩卖,如今北地百姓民不聊生,而官府却蛊惑百姓,说是朝廷不管不顾,这又该当何罪?”
“架空京中官员、私吞朝廷物资、私下蓄养私兵、如今又向京城派兵,此为谋逆之罪。”敬康帝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兆亲王,手指点在龙椅之上,意味深长道,“堂兄可认罪?”
兆亲王冷嗤:“堂兄堂弟?别装了,同为龙脉,为何你便坐拥天下,我便不能争上一争了。”
众人哗然,谁能想到,看似老实本分的兆亲王,竟同当今圣上,竟是亲兄弟。
“来人,先拿下兆亲王府众人,王府也盯紧了,别让人跑出去。”敬康帝冷冷道。
皇上话音才落,楚荧又开了口:“皇上,臣女还有另一件事要报——兆亲王之罪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事,臣女也是这次前往孙城路上偶然得知。”
“说。”
“臣女找到了当年淑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当年贵妃娘娘之事,恐怕不是娘娘遭人诬陷自尽,而是有人从中做了旁的手脚。”
重提七年前的旧事,殿中忽地息了声响,大学士和萧端同时抬头惊愕,而大殿最上方的帝王,却是忽地红了双目。
“……说。”半晌,敬康帝沙哑出声,话音颤抖。
这时,楚荧身后的宫女忽然抬了头:
“奴婢是当初服侍在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玉兰。”
一张秀气的脸,蜿蜒着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敬康帝当然是识得这女子的,登时手便是捏紧了龙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