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这才再次抬起头往上看,只见一个烫着花椰菜大蓬蓬头的女人对着下面大吼:“你家厉害,你家老公最厉害,成天茅台香槟保时捷,那你怎么还在菜市场买人家一棵白菜还要白搭两根葱?要不是你妈是我妈表姐老娘才不给你这贱人脸!偷鸡摸狗偷到我家来,滚!”
果然,在碎玻璃渣的另一头,是一个扎着稀疏高马尾的女人,仰头和楼上那个女人吵:“谁稀罕你家的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搞得个假金镯子炫耀个屁!以为自己多洋气呢!从小就爱显摆,自己的洋娃娃穿别人穿过的烂裙子还当个宝,也不知是偷谁的!臭不要脸!”
程今听着这两个女人没有营养、输出全凭大嗓门的对话,无措地又往后,也就是邮差身边退了两步。
晋寻晴笑了笑,问他:“吓到你了?”
程今哼哼两声,也说不出话来,扭头看了眼高自己半个头的邮差。
邮差背后是一片昏黄的天,沉沉的,不像前几天那么浓墨重彩般鲜艳。
晋寻晴见这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手指有点痒痒。
想揉揉这个长毛脑袋。
程今干咳了两声:“没见过有人这么吵架......”
晋寻晴又笑眯了眼:“你看上去也不像能和人吵起来的样子。”
程今尴尬地转回去,绕开那堆碎玻璃渣子和那个女人的飞天唾沫回家去了。
走到巷口,一股风吹来,程今忍不住站定了,让这段大风吹自己吹了很久。很凉快,吹散了他口罩里和衣领里的热意。
是刚才和邮差说话紧张出来的。
回到家里,程今还在想着刚才那对吵架的亲戚,想起自己家的那些亲戚。
小时候他就最烦家庭聚会,因为他家亲戚多,且杂,从nainai爷爷那辈开始,他们有很多兄弟姐妹,各自又有家庭,还有好几个孩子,他们的孩子又有各自的家庭。
程今很烦这种,有一个他至今不清楚是他什么人的大胖子很喜欢欺负他们这些小孩,偏偏他的爸妈总觉得自己儿子哪哪儿都好,就凶那些敢去告状的小孩,说“我儿子怎么可能欺负你,肯定是你招惹他”之类的,最开始其他家长都还和和气气,到后来好几次目睹自己的孩子被那个大胖子欺负,甚至还有个小姑娘被他掀裙子扒内裤,小姑娘的家长直接把那胖子打了一顿,连带着把那胖子的爸妈一起打了一顿。
然后程今就没再见过这一家三口。
程今觉得自己其实很久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了,以前不是这样,他很少想起自己的家人们。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东西,等他成年的时候甚至都有了一笔不少的积蓄。
十八岁后没多久,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什么事,惹得父母十分生气,嚷嚷着让他滚出家门。然而他还真的滚了。
第4章
吾友家恒,
见字如晤。
你还是没有给我回信。
其实我昨天遇到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这件事虽然与我没有关系,但我总会想起我身边的那些事。
为什么老一辈的亲戚总是热爱那种低俗的热闹呢?
我记得我有一位表姨,她是一个特爱笑的女人,身材rourou的。她有个女儿,很容易害羞,也是rou乎乎的一个小姑娘。
每次亲戚聚餐看见她俩,都会说“哎呀,你们俩怎们又胖了”或者“你们母女俩还是减减肥哦,女人长那么胖可不好”。
我觉得他们很有病。
就算不符合他们的审美,为什么非要打着“我对你好”的名号用这些看似笑着的、充满好意的话去刺激人家呢?
我小时候矮,有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总是长得比我高。
所有大人都会说“哎哟,你们俩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怎么哥哥还没弟弟高啊?来程今,叫他哥哥”。
我觉得很烦。
他们似乎很喜欢会用这种伤人自尊、令人难堪的无聊玩笑娱乐他们自己。
自以为是的幽默、不得体的玩笑、强迫别人接受自己觉得好的东西、贬低自己或自家人去捧别人......我真的很讨厌我的童年。
说些别的吧。昨天那个邮差居然当着我的面偷看我们的信息,他还说他知道了我的名字,他也要告诉我他的名字。
谁想知道啊?
不过他的名字听上去好像还很有意思,晋,挺少见的姓氏,可后两个字是什么呢?我没太听明白。
他也没戴口罩,和我说话的时候也很认真,总是要看着我的眼睛。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也会说,和别人说话一定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这才是有礼貌的。
邮局的员工居然认出我了。
不过还好我买了二十张邮票,我可以慢慢给你写,不用次次都去买一张邮票了。
家恒,你还没收到我的第一封信吗?
程今
程今发现自己好像老在自己的信里和家恒聊起那个邮差来,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