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房光霁知道花才真实的样子。
是夜里会嘤嘤嘤的,像无人爱护的小狗一样,在睡梦中忍不住哭出来的孩子。
房光霁铁了心不和花才讲那些破事,当花才一再追问他失踪的那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他也只是随口搪塞,被拉到传销组织里去了。
这很合理。
高考两百多分的笨蛋会被传销组织骗得身无分文,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了,这也太合理了。简直完美。
房光霁觉得这个借口不能说多好,但是每次花才将信将疑地看向他时,他总是拿这个借口——也只能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
没有办法。
他也没有能力用更花哨的修辞,去粉饰失踪的那几年了。
但眼下房光霁的危机绝不是用自己被传销拐进去这样的接口就能糊弄了
花才肯定是撞见他来找花荣了。
要怎么解释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背着花才私会?
急,在线等。
房光霁在花才家门口抓耳挠腮,又想立刻见到花才,又怕见到他说不出话,一贯灵活的脑袋瓜子此刻像是被灌了一桶浆糊,房光霁整个人都阿巴阿巴了。
透过狭窄的楼道窗户,此刻户外天空上炸开的便宜烟火,正散发出诡异的黄绿光芒,把房光霁照得像个惨绿少年。
房光霁终于还是挠了挠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和一百二十万分的害怕,轻轻敲了敲花才的家门。
下一刻,门被凶悍地拉开,房光霁还低着头,没来得及(不敢)看花才的表情,却被对方扯着手臂,一把拽过去。
房光霁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他一边抱着门柱一边大叫:“反对家暴!!!!!!”
花才又气又急,直到看见房光霁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模样,一直悬着的心才掉下来。他炸了眨眼,另一只手上攥着的鸡毛掸子危险地颤了颤。
“大过年的你又被传销拐走了?”只听花才声音低低的,藏着房光霁也分辨不太出来的情绪,如此问道。
房光霁绝对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藏了这么多年的事,败在花才当他面安装在他手机里的后门程序里,此刻他还尽职尽责地演着那个从好多年前就开始演的喜剧——悲剧——不管你管它叫什么,总之,只见房光霁酝酿一阵,终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害!”
……他也编不出什么借口了。
房光霁,危!
花荣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鬼相,心里又是气又是恨,他攥着鸡毛掸子的手上青筋暴露,房光霁余光瞥见了,一米九级的人吓得嗷嗷大哭:“才哥,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呜呜呜。”
房光霁当然没哭,为这种事怎么可能哭。
他遇到那么多没道理的事,那么多不公平的事,那么多可笑的事,他都没哭过。
怎么可能在花才面前哭。
不如说只是看见花才安安稳稳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开心得就要哭出来。
——不可以哭。
房光霁想。
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总不至于真被花才的鸡毛掸子给吓哭吧!?
然而不知怎么的,花才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钻进他的耳朵里,房光霁茫然地抬头,只见花才丢开鸡毛掸子,向他伸过手,却不是抽他,而是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把他脸颊上淡淡的shi意,一点一点的,抹去。
他哭了?
房光霁不可置信地心想。
为什么啊!?
第65章
花才的手颤抖得厉害,他勾着指头,把房光霁脸上的shi痕一下一下用手背蹭掉。
房光霁先是愣住,仿佛不能理解他自己为什么会哭,他还强笑着问花才,是不是刚刚在客厅里且过洋葱。
“肯定是你的手摸了洋葱,现在又来碰我的脸,我都被你熏出眼泪了。”
房光霁闭着眼,挣脱花才的手,把自己的头扭到一边去,他把脸埋到手臂里,像是见不得人一样躲着花才,只是含糊地说什么你不要切洋葱了之类。
花才退后两步,不再步步紧逼房光霁,但他也没有走远,只是静静地坐在远一点的地方。
从他的目光看过去,房光霁屈着腿,靠着沙发的脚跟,坐在地板上,一开始还勉强用胳膊挡着脸,到后来已经是无可自已地,放声哭起来。
房光霁在银幕上当然哭过。为很多理由。他演过那么多的角色,体验过那么多的人生,每一次银幕上的掉泪,都只让人觉得,他把那个角色的感情眼到位了,演得真好。
可他毕竟没为自己哭过。
眼下他泪水其实早就被花才擦干,脑子却还怂恿着他要大哭一场,但他哭不出来,快三十的男人,从哭慢慢转成干嚎,像喊破喉咙的孤狼,尽管喉管里冒着血沫,却也要悲戚地嚎上一嗓子。
整个晚上,客厅里的电视一直没关过,屏幕上热热闹闹唱了一整晚大戏的春晚,眼下也到了演员齐聚,同唱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