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在家呆着?今天是除夕。”花才没拿钱,看都没看一眼,他的视线只是盯着桌上的鱼,那已经被蒸得熟透的鱼,正大张着无神的鱼眼睛,仿佛在嘲笑花才。
“妈妈和人有约了……”花荣明显心不在焉,可能她多少还顾及到花才的心情,所以坐立不安地,就像等待下课铃声响起的学生那样,在等花才吃完饭。
她自己甚至都没给自己添一副碗筷,明明是做了一桌年夜饭,却没有要陪自己亲儿子吃一口的意思。
花荣总是这样。
花才心想。
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
为所欲为。
花才千里迢迢过来回来,难道是为了把花荣困在这张饭桌上,搞得连他自己也没有心情吃饭吗。
花才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同时也痛恨自己,明明知道花荣是什么本性,却每年每年,都还要心存侥幸一般的,想赌一把花荣的人品。
每年回来,不过是想冷眼看看花荣这个做妈的,有没有一次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有没有一次安安心心地,守着自己的儿子过一个年。
显然是没有。
花才不说话了,只闷头吃饭。他知道花荣什么心思,花荣巴不得花才开口赶人让她赶紧走。
今晚这女人还特地化了妆,花枝招展的。
直到花才慢吞吞地把年夜饭吃完,频频看时间的花荣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站起来,对自己的亲儿子说:“我走了,过年了,玩的开心!”
这莫名其妙的祝福,显然不会让花才此刻浑浊的心情有任何改善,花才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目送花荣急急忙忙地出门去。
花荣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这么冷的天,她踩着高跟鞋,简直不知道犯的什么混。
这么想着的花才,没忍住站在窗口,从上往下,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往外看去,想看看他妈到底怎么出门。
可就在这时,花才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花荣匆匆忙忙地从单元楼里出来,一个人哆哆嗦嗦地在楼门口站了片刻,然后,另一个男人走过来,朝她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同坐上一辆车离开。
花才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连带着心脏也咚咚咚地,几乎跳出胸膛。
花才的眼睛大睁,一时间像被人拿了壶开水从天灵盖直接破头浇下,花才疯了,简直是要疯了。
他明明白白看到,来找花荣的竟然是房光霁。
疯了。
这他妈全都乱套了。
房光霁想干什么?
一瞬间,火山迸发般的怒意从花材的每个神经元里炸裂出来,他低头拿出手机,颤抖而用力地,死按下房光霁的名字,电话拨出去,半天无人接听。
第57章
画面那一边,花荣和房光霁上了同一辆车。
从房光霁眼睛里看过去花荣和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花荣的一番Jing心打扮,对这个男人来说却并无意义。
逼仄的小汽车里,坐在副驾的花荣,正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后面的房光霁。
房光霁毫无疑问是长大了,过去的他不会用这样坦然的神情看向自己,过去那个大男孩的眼神更Yin鹜,更好猜,而不像现在这样,令花荣头一次生出一种自己最好别惹事的危机感来。
她的第六感,说准也准,说不准也不准。
当年花荣新婚的那一晚,她丈夫单位分配的宿舍成了这对不被看好夫妇的新房,半遮掩的窗外细细碎碎,不知道什么动物在哀嚎,也许是有人在扒着墙壁偷听。
她的丈夫醉醺醺地带上门,冲她傻笑着走过来。
那一瞬间,花荣头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一时没有能够分辨,这究竟是女人对自己日后悲惨命运的天然直觉,还是那一晚上,仅仅是因为丈夫醉得不成样子,新房破烂不堪而自然而然产生的后悔。
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和这个穷光蛋结婚。
让花荣本来可以一帆风顺的命运一下子急转直下。
第二次强烈的预感是怀上花才的时候。花荣那些姐姐妹妹,虽然不过是牌桌和饭桌上的酒rou朋友,私底下没少嚼对方的舌头,但男人们姑且不说,大部分女人都说,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你人生就完了。阿荣,趁着你还年轻,把孩子打掉,再找个新男人,再怎么差,也不会比你老公更差了。
花荣那时已经怀孕几个月了,等到显怀,才稀里糊涂发现自己怀上。她开口和丈夫讨要生活费的时候,丈夫也不知道她有了小孩,一巴掌差点把花荣抽飞。
但花荣那时候强烈的直觉——又或许是文学中惯常喜欢标榜的母性,再次发挥了作用。花荣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孩子应该生下来。
从结局来看当然是生对了,花才这个儿子万事不用她Cao心,脾气也比他那个酒鬼爹不知道好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花荣现在能够吃香喝辣,都是因为她儿子拿得出钱。
花荣曾经两次站在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