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寒冷的冬天过后,终于等到春暖花开。看守所里已不像先前那么难熬,张和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如果不是偶尔还有警员和律师过来找他,一次次地提醒他案子还没判,他几乎都要把自己当成这里的正式一员了。
所以当狱警又一次喊出他的临时编号,告诉他外边有人找,他一点也不奇怪,心里只有一股没完没了的厌烦情绪。
反正是个错,反正是自己对不起钟声,反正果汁永远也理解不了他的苦心,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赎罪,打定主意要将牢底坐穿,判多判少,早判晚判,他都不在意了。
“咣当——”
冰冷坚硬的铁门和铁锁相碰,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会客室里发出震撼的回响。
张和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从出现在门口,到落座,再到抬眼望向对面的人,他始终平静如水,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然而就在他看清对面那人的一刻,张和的脸陡然变得惊恐扭曲,他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会客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表滴答作响。
“为什么?”钟声忽然沉声问道。
张和冷笑一声,仰头望着天花板,怔愣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到底图什么啊?”
钟声沉默一阵,又问:“是因为黎果吗?”
张和笑得更大声了,是一种近乎失控的笑,“可不是嘛,要不是为了那个小崽子,我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吗?……声哥您对我这么好,我要只是为了钱背叛你,那就真是禽兽了……”
钟声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我现在自己都想不通了,我都后悔了,您居然还能理解?”
“你后悔是你的事,在我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不能重来。”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奢求您能原谅我。我现在就想踏踏实实在这里呆着,待个十年八载的,我特么活该!”
“我可以撤诉。”
钟声的话语很平静,也很简洁,但在安静的会客室里能听得很清楚。
“什么?……您,您要撤诉?”
“不过,涉及到刑事案件,光受害人撤诉不行,警方总要立案侦查的,这一点,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但,但是您为什么撤诉?我做了这么多混蛋的事情,差点把您害惨了,您,不恨我吗?”
钟声并没有回答张和的问题,他顿了一下,说道:“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帮你辩护,能少坐一年牢是一年。争取早点出来,看住你那好弟弟。”
“什么?您在说什么?”张和震惊到无以复加,他难以想象钟声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冰冷的牢房里度过了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无数次对着斑驳脏污的墙壁想象,钟声会如何对付自己和黎果,毕竟他财大气粗,毕竟他掌握的手段千千万,他碾死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可今天,他居然亲自跑来跟自己说,他要放弃追求,要帮他减轻刑罚。
“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还有个弟弟,你要真折在监狱里,没人管着他,那孩子这辈子就真毁了。”
张和激动地站了起来,两手撑着桌子,并不断地用力拍打桌面,他喊道:“他是我弟弟,又不是你弟弟,你干嘛这么大发善心?”
钟声依然平静,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黎果的问题已经查清楚了,他确实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很快就能从看守所里出去了。另外,我托人联系了L大美术学院的退休教授,把黎果的画给他看过,老教授愿意收下这个学生,日常教他画画。其实,你不必执着于把黎果送出国,完全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好好管教,慢慢培养。”
张和半悬空的身子僵住了,他感觉到一股热流突然注入到冰封冻结的心河里,他听到内心里解冻、融化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难言的酸楚和悔恨,他把脸埋在桌子里,抱头痛哭起来。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只有不顾一切的大哭一场,才能宣泄内心所有的情绪,才能向对面这个人表达全部想说的话。
哭了许久,张和才渐渐缓和下来,钟声静静等着他,感觉他大概恢复理智了,才接着道:“我接下来还有事,现在该走了。”
张和忙抬头,大喊了一声:“声哥!”
钟声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门口,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对张和说:“等你出来吧,我办公室外面那张桌子,你是不可能再用了。不过远声旗下其他的所有职位,都为你保留选择权。”
钟声走了,房间内只剩张和一人,他再度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身旁的预警瞠目结舌,这人进看守所半年,不是不屑一顾,就是死气沉沉,头一次见他如此激动,哭得跟要断气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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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守所出来后,钟声到春丽去打包了午饭和一份蒜香鸡翅,然后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去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