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管事连忙抱拳应道,低头退出了房间。
梅娘犹豫了一下,也福了福身子,准备出门。
“……梅娘啊。”
没想到,叶老竟忽然开口叫了她。
两家相交多年,梅娘每日与谢良钰一起,都是将他当做自家长辈来相处照顾的,叶老也向来喜欢他们——尤其是梅娘,这个女孩儿一点都不像他徒弟那样,满肚子花花肠子,率直又真诚,叶老看着她便觉得很亲近,就像看着那个既让自己骄傲又让自己担心的小儿子一样。
这次事出突然,说到底,是他们叶家人连累了他们小两口,可梅娘不但没有表现出半分抱怨,甚至在事发时便一力护住了他的安慰,事后也一直照顾在他身边——叶家是个大家族,礼度森严,人情却淡,叶老活到这把年纪,便是从嫡亲的儿媳妇孙媳妇那里,也没有得到过这种带着人情温度的照顾。
他虽然很忧心,可想来——谢良钰的处境并不比叶审言安全,梅娘一个妇道人家,定是更加担心的。
可叶老此时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爷儿俩相对着,现在没了外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但愿像你说的,”最后他无奈道,“只盼着这两个小家伙吉人自有天相了。”
梅娘强笑道:“您放心吧——您还不知道,我……妾身头次见到相公的时候,便是危险的局面,那时亦有许多人追杀他,可他半点不慌,虽身无武艺,却也没让那些人轻易得逞,甚至还保护了……妾身。”
叶老哭笑不得:“这自称若用不惯,便不必讲那些虚礼了。”
梅娘笑了笑:“而且相公很有本事的,那时候虽然他一直说是我救了他,可在我印象中,却一直是他在帮助我,在救我——我一直都相信,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是有本事逢凶化吉的。”
叶老不禁点了点头,也开始有点相信。
他这个徒儿,运程倒确实一向不错——从县试开始,一路往上考,他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可每一场都能切中考官的心,在千万出类拔萃的卷子之中拔得头筹,那却不完全是能力的事,运道也站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更不用说,他尚未出仕,便已机缘巧合在锦衣卫,甚至三殿下那里挂了名字,正如梅娘所说,这两件事哪件都危险,哪件都不简单,寻常人甚至可能因为多管闲事丢了命,哪儿会像他一样,自己毫发无损,还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呢?
这样一想,叶老的信心也不由自主多了许多。
他不禁失笑——原本还是叫住徒儿媳妇,想要安抚他一番,没想到最后却又是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个人。
这对儿小夫妻啊,别说,还真是绝配。
“好,”叶老温声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山堂——也相信天不会亡我叶家、害我大齐,这一次,他们一定能够遇难成祥!”
梅娘甜甜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去照看虎子了,您多休息,千万要注意身体。”
叶老点了点头,梅娘便打算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又开口道:“对了——方才那位管事与我说,他们之所以能那么快赶来救我们,是因为有人先发现了那伙贼人,上衙门里报了案,只可惜那时也有些晚了,他们听到衙门的传话之后,紧赶慢赶,多走了半日路程前去接应,这才将我们救了下来。”
“哦?”叶老扬了扬眉,“竟这么巧吗?”
梅娘点点头:“管事大人是说,无论如何要给那位报信的公子奖赏的,可现在……相公他们兴许被贼人抓去,您要不要见那位一见?也许他当时亲眼看见贼人布置,会对他们多些了解,对我们之后的行动,也能有所帮助。”
“这……倒是可行。”
叶老没有犹豫,立刻道:“你将王管事叫进来,这事我跟他安排,你先回去歇着,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让他们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梅娘Jing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间,将刚才那位管事找回来,却没有像叶老说的那样离开,而是仍站在刚才的位置,显然也很在意他们要说什么。
叶老无奈道:“你家那孩子,不是受伤了吗?你不如先去陪他——我们不管得到什么消息,都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一向显得甚是柔顺的梅娘却摇了摇头:“虎子只是擦破点皮,他从小跌打惯了,不妨事——您就让我留在这儿吧,不亲耳听见,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叶老还没说什么,那位管事听着他两人的对话,倒颇为诧异起来。
叶家如今管事的,是这位老大人的长子叶明安,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那位清严自律的翰林老爷手下讨生活的,向来对尊卑礼法半点都不敢逾越,也都曾听说过有关老太爷当年的传奇故事——总之,这位老先生虽然拐带三房独苗,离家出走多年,可江湖上没有他的身影,却充满了他的传说。
今日见了真人,果然也如传言中一般,仙风道骨像个老神仙,同时又有股说不出来的威势在,他们这些下人在他面前半点都不敢造次,甚至不敢高声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