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晏方声将药单折了两遍卡在指间,“麻烦了。”
“有问题给我打电话,随时都行。”杨和煦做了个接听的手势。
“我尽量半夜不扰你清梦。”
“半夜也可以——”杨和煦“啧”了一声,端看晏方声的神色,发现对方没有接茬儿的意思,自顾自接了,“最近夜班排得多,要是碰上我值夜班,正好帮我提提神。”
“行。”
杨和煦伸出手,晏方声跟随握上。
“有空……可以一起喝杯茶什么的。”
“好。”
杨和煦说:“义肢的进展我随时跟你——”
“诶!小伙子别插队啊!”门前突起一道男声。
晏方声与杨和煦同时被声音吸引,转头看去。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看看……”牧周站在门口解释,“我没挂号,插不了队。”
“你没挂号?不看病过来干什么?”老年人不懂电子显示屏上的挂号不能插队,只觉得牧周站到自己面前就会延误他进去面诊的时间。
“对不起。”牧周憋得脸通红,门敞开着,他余光稍稍一瞥就能发现晏方声扫视过来的目光。
“我不挡着您,我就站在外面。”牧周紧接着说。
老年人说教的劲儿不歇,喋喋不休:“不看病就不要耽误事儿嘛年轻人。”
他唉声叹气,扶着自己的老腰一直哎哟哎哟,坐在凳子上靠着。
消停几秒,他又扭头朝诊室里看,冲杨和煦道:“大夫!还有多久才轮到我这把老骨头。”
“等您排到号就可以进了。”杨和煦观看完门口的闹剧,一推眼镜确认外边站着的熟面孔。
“等你的?”
“嗯,我先走了。”
“慢走。”
注视着晏方声的背影离开,杨和煦拧了拧眉心,疲乏地闭眼,再度睁开时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叫号,在门口哀嚎的老年人听到自己名字后迅速起身,扶着腰进了门。
牧周直觉现在这种局面不佳,还惊喜个屁。
怕挨训,牧周惯例垂着头。
可晏方声现下坐在轮椅上,哪怕牧周想要隐藏表情也避让不了。
晏方声并未在通道上说什么,他一言不发Cao纵轮椅往楼道口走。
牧周一愣,赶紧抬脚跟上。
轮椅好像一个开路机,站在通道中央的人一看见轮椅便自动走向两边,让开一个宽敞的通路,牧周缀在后面,想了想,还是将手把上去,佯装推动轮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牧周总觉得扶上以后轮椅移动的速度放缓了。
一步步走到电梯口,宽敞的等待区只有一个把脑袋支到窗户外面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牧周按了电梯下行,猜测晏方声什么时候开口,开口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等的焦躁,牧周决定先发制人。
“哥——”
“不是去学校了吗?”
晏方声完整地问出一句话,他声压低,钻进耳朵里迫人十分。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牧周就不自觉噤声了。
“我中途过来的……”
过来没什么理由,就是担心。
但这句担心没法表露明白。
“学校要求几点到校?”
“五点。”
晏方声撩开衣袖,四点十分。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牧周弱下声音,“老师说可以晚一点。”
“嗯。”
“哥,你腿怎么样?”
“没事。”
“还疼啊?”
“不疼。”
手上折过两次的纸被展开再折上,周而复始,晏方声盯着电梯镜面的微弱反射人像,看身后满面踌躇的牧周。
他好像是在竭尽脑汁寻找话题,一直皱着眉不放松。
“那哥你……渴吗?”牧周挠挠头,“我上来的时候看见底下有贩卖机。”
憋了半天,晏方声以为牧周能憋出什么话来,没想到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折纸的动作停住,晏方声骤然回忆起杨和煦在办公室说的一番话。
“病人缺乏健康,而医生能给予,通常被给予者会产生假性爱慕,认为自己是真的爱上了给予者。”
医患心理在某一方面与其他感情是相通的。
他和牧周,其实也存在这样的给予关系。
晏方声又开始折纸。
他将处境尴尬的牧周接到家里,照应他起居生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就是一个给予者,相对应的,牧周也是一个被给予者。
关心照顾会让牧周产生假性爱慕吗?
晏方声越来越快地将处方单开合。
一个失去双亲的未成年骤然有了依靠,因此产生的感情会是他真实必要的感情吗?
他可能都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晏方声这个人还是晏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