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对阿妈的怨恨更深了,她的阻拦如火上浇油一般,更激怒了我。我一把推开阿妈,谁知用力太大,她被我推倒在地上。
我像没有看见一样,刚想出门追美娜,却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拽住了。
我刚一扭头,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个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生疼。这才看清是舅舅。只见舅舅此时双眼喷火,铁青着脸,样子好骇人。
“我打死你这个混小子,闹儿,这是你亲妈呀,你这样对你阿妈,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你阿妈白把你养这幺大了,别说是人了,就是养个猫儿,狗儿,这幺长时间,见了面也会冲她摇摇尾巴,你怎幺连个畜牲都不如呢!”
舅舅越说越有气,挥动着拳头,似乎随时都会落在我的身上。阿妈已站了起来,恐怕舅舅在打我,拚命的上前挡住舅舅。
“他舅,他舅,闹儿不是有意的,别打了,别打了。”
我捂着脸,躲在阿妈的身后,觉得委曲极了,索性豁出去了,大声说道:“你凭什幺打人,我做错什幺了,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要不是你们来,美娜不会走的。要不是阿妈,我就不会处处遭人白眼,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在学校还要处处小心做人──”
“啪”,舅舅又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尽管阿妈拚命抱住他也不管用。舅舅的手剧烈抖动着,点指着我:“闹儿,你还是算是人吗,你说这样的话,对得起你阿妈吗。你谁都可以对不起,就是不能对不起你阿妈。她把你养这幺大,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真不易埃你知道吗,你这两年上学的学费是怎幺来的,那都是你阿妈去卖血换来的!”
这句话如同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我头“轰”的一声,变得好大,整个人都傻了,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难已置信的看着阿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舅,别说了,我求你了,都别说了。”
阿妈呜咽着恳求着舅舅,她显得是那幺的柔弱,那幺的无助,要不是她抓着舅舅,一定很难站稳。
“闹儿,你爱面子,你阿妈就不要面子了吗?她如果像你一样,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她能活着,全都是为了你。只要你有出息,她就是受再大的委曲,吃在多的苦,她心里都是甜的。她心里有多苦,这幺多年来,你想过没有。舅舅没有你读书多,没你学问大,但我至少懂得一个理,为人孝当先。”
阿妈擦了擦眼泪,看了我一眼,说道:“他舅,咱们回去吧,闹儿的病还没好,让他歇着吧。”
舅舅不愿阿妈难过,只好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扶着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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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呆呆的站在那里,头昏沉沉的,乱极了,舅舅刚才说的两个字仿佛碎成千百片,在我的身体内充斥,盘旋,撞击我灵魂深处,刺痛着我尚未泯灭的良知。
“卖血!卖血!”我真难相像,阿妈那虚弱单薄的身子要抽多少血,才能凑够我这几年高昂的学费。
而我在学校里大手大脚的挥霍,下馆子,穿名牌,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花的每一分钱里竟都包含着阿妈的血汗。
难道我这些年来真的做错了,舅舅的三记耳光彷佛打醒了我,那些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我低着头,绻缩在病床上,痛苦的反思着。
以前我总报怨命运太无情,太不公平,还把这一切都归罪阿妈的身上。
但我从没想过,命运对阿妈难道就公平了?她品尝的屈辱,经受的磨难要比我多得多,可阿妈究竟做错了什幺,她真的欠了我吗?
事实上,阿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她从怀上我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无论受了多大的委曲,阿妈从来没在我面前吐露过。
但最令我悔恨的是,阿妈不但在外面遭人白眼,回到家还要面对我──她的亲生儿子的怨恨和冷漠。
现在想想,这些道理其实都很简单,但我以前为什幺就不明白呢。
终于我痛苦的发现,正是我的可悲的自私,极度的虚容心蒙蔽了我的良知。
“小伙子,你这样坐了一下午了,来,喝口水。”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邻床的病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他的语气非常的和善,我默默的接过水杯,仍低头不语。
“小伙子,早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虽然我是外人,不应该议论你的家务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几句。”
老伯看我仍闷不吭声,便继续说道:“看得出你对母亲的误解很深,至于为什幺,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给你说说我的事。我像你这幺大的时候,很浑的,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打架耍钱。我母亲为了我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很多次她劝我,骂我,甚至跪下来求我,别在混下去了,但我总听不进去,觉得她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