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双看似稚幼懵懂的眸子,此时也仿佛充满成年人的智慧。
……
“你说这里啊,这里是茴州的九嶷山,离渤京上万里。公子看见对面的山没有?公子要回家,这一程必然要爬山涉水,历经种种磨难。”
少年披上外衫,轻轻挑起眉,显然不信周家童仆之言,“我来时如履平地,并没有你说的许多波折。”
家僮见骗他不着,尴尬一笑,“公子莫怪,实是我家娘子顽心大起,定要我和公子说这番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娘子的原话是:“他害我做了一晚的噩梦,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少年仿佛看穿了这些小把戏,眼底一片了然,“是可爱之人。”
家僮道是,见少年还未系好外衫,上前替他打整好。
受周家妥善的照料,静躺半月已经可以四处走动。
赵君湲不喜欢躺着,反倒愿意吹吹风,于是每日醒来便坐在竹帘下看狄融射箭。卧病期间,木箭破风的声音是他解闷的唯一乐趣。
狄融最近意气风发,他从父亲缴获的战利品得了一把铁弓,爱不释手,总爱在同龄人面前显摆炫耀。
这日,他见赵君湲还坐在竹帘下,忍不住扬起铁弓,“喂,赵君湲,你敢和我比试么?”
少年不应。
被无视的狄融停了练习,大摇大摆地朝人走过来,存心挑衅。
“赵君湲,你射得中草人脑袋上那根红绳吗?”狄融弹了弹弓弦,目中无人地发问。
他看这少年羸弱得像小鸡仔,怕是一阵风就刮跑了。
赵君湲鄙夷道:“明珠弹雀,只可惜了这把穿蛟弓。”
狄融炸毛,“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赵君湲挑眉一笑,“我祖辈所用之弓,杀过上万敌军,不想今日竟落入贼寇之手。”
狄融近日浮躁,被他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激怒了,“你是说我父亲劫了你的东西,还中伤你。你敢说我父亲叔伯是贼寇?”
少年笑了下,一脸无辜,“敢问我几时说过?”
“我看你是皮痒欠打。”狄融窜上前,就要动手教训。
大病初愈的少年侧头,险险避过拳头,呵呵一笑,“说不过便要打人了是吧。”
“还就打你了。”
狄融蛮壮,抡圆了拳头朝他脸上招呼,拳头还没挥出去,便被人从后面拎了衣领丢到竹栏外。
“你的箭术可Jing进了?”
周凛虽然面带笑意,实则已经非常生气。
狄融不敢造次,满脸委屈地说道:“先生,是他嘴贱,污蔑我父亲叔伯在先。”
周凛“嗯”了一声,“知道了。”
狄融听出是警告,不敢再多说,气咻咻地回到射击场地,对着无辜的草人踹踢抽打。
这边赵君湲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浮尘,施了一礼。
周凛请他坐下,状似无意道:“既是公子之物,何不向狄家讨要?”
赵君湲一脸风轻云淡,“明珠弹雀也总好过无用武之地。”
周凛不解,“既然这样,公子方才又为何激怒他。”
赵君湲撑着半张脸,挑高了眼角,“大概,闲的无聊。”
……
将养数月,伤势痊愈时已经是冬天,赵君湲挂念家中安危,心生去意,便整好行装来向周凛辞行。
彼时,周凛正在石臼中咣当咣当捣药,听说他要走,又问了一遍,“公子当真想好了?”
他这话说的奇怪,赵君湲不免生疑,“晚辈落难于此,承蒙先生搭救,不胜感激。只是担心家中挂碍,不敢久留。”
等他把一番谢言说完了,周凛慢悠悠道:“救公子并非义举,而是老朽想要挟恩图报。”
这若是放在别的人身上,指不定心堵,赵君湲却像提早料到,表情分毫不改,沉稳得不像一个少年人。
赵君湲缓缓揖手,“老先生对晚辈的恩情如同再造,来日有需要晚辈之处,老先生尽管开口,晚辈定当赴汤蹈火。”
周凛摇手,“言重了,这件事公子一定能办到。”
第4章
“先生请讲。”赵君湲作出洗耳恭听之势。
周凛摆弄着盛了药的瓶罐,不疾不徐地说道:“周某不求高官厚爵,金银财帛,只求公子一纸婚书,娶我孙女犀娘为妻。”
“能答允否?”
周凛看着年轻人,满目的认真。
赵君湲竟默了片刻,才缓过神,老先生不像说笑,是真有把孙女嫁给他的打算。
遇到这种事,换做旁人就如同一个霹雳火舌炸在头顶,赵君湲却还算镇定,他反问道:“先生不先问我是否成家?”
周凛笑道:“我既有此意,心中自然有数。”
赵君湲暗暗吃了一惊。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细微之事都稳Cao胜券。
这个老者看似慈悲,绝对没有表面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