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然灰暗下来的天色下,这一幕乍眼看去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而在这近百道亡灵视线的逼视下,“周泽楷”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是另一步。他瞪着那道由怨魂组成的人墙,一边连连摇头,一边控制不住地退缩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来索命的吗?”
“周泽楷”越是后退,那些怨魂就离他越近,发现这一点后,他惶恐地接连退了几步,并在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后,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尖叫出声。
是江波涛。
伏在地上的江波涛死死地钳着“周泽楷”的脚踝,喉咙里滚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笑着,缓缓地抬起了脸:“……爸爸,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两行血泪从他那空洞的双眼里流淌而下,显得诡异又恐怖。
“滚开!滚开!”“周泽楷”咆哮着,抬脚胡乱地踹向了他,试图将江波涛踢开。他只踹了几脚,脚踝被攥住的感觉就消失了,此时他再定睛一看,脚边哪儿有什么流着血泪的江波涛——后者躺在距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根本不在他身边。
“这也是你的能力吗!是你让我看到这些的吗!啊?!”“周泽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怨魂越逼越近,近乎咆哮地质问着身体里的另一个周泽楷,但那个周泽楷没有回答他。
——他是真的消失了吗?还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
对了,能力!“停滞”!可以用“停滞”让它们停下!电光火石间,“周泽楷”眼前一亮,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对着怨魂们大声喊道:“停下!停下!你们停下!!”
怨魂们仍旧在靠近,“停滞”没有用!
“该死!该死!”做了无用功的“周泽楷”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他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的,对,都是假的。都是障眼法,都是障眼法!!!”
可“周泽楷”越是表面镇静,心中就越是惶恐:他眼前重叠的人影愈来愈多,愈来愈多。
这里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怨魂,他们全都瞪着自己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用目光咬着“周泽楷”——或者说,透过周泽楷的□□,咬着名为季康明的灵魂。
这是一种不同于死亡的惶恐,它直入灵魂,将“恐惧”二字血淋淋地深刻进去。“周泽楷”已经被怨魂们逼到了墙边,再也无处可逃,他控制不住地觳觫着,却仍旧试图用咆哮喝退它们:“滚开!滚开——!!”
怨魂们已经围到了“周泽楷”身旁,深陷恐慌情绪中的他跌坐在地,并侧向一旁拼命地紧贴住墙壁,试图从中获取一些安全感。它们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深不见底的空洞,那是要将灵魂吸入粉碎的风暴,沉默深邃的湖,万劫不复的深渊。
它们沉默地审判着他,虽然还未定罪,但犯人已经汗流浃背,惊魂丧魄。
站在怨魂最前面的丁童忽然伸出了手,他的食指抵住了“周泽楷”的额头,后者惊恐地想往后缩,但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制住了手脚,完全动弹不得。
丁童的手指很凉,他在“周泽楷”的额头比划着,似乎在写一个字。
——一个“死”字。
待到最后一笔写完,“周泽楷”突然发现他面前的怨魂们全都消失了,所有的怨魂,全部消失了。
唯有丁童还在,他仍旧站在自己被掐死的地方,直直地盯着他。而“周泽楷”发现自己也没有被怨魂们逼到墙角,而是一直跪倒在昏迷的江波涛身侧。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就只是一场滑稽的幻梦。
——除了他额前正悬着一支笔,而那支笔,正在一笔一划、无比缓慢地写着一个字。
——一个“死”字。
“周泽楷”张了张嘴,他想咆哮,想逃跑,但此刻的他动弹不得,仿佛有无数的人正捂着他的嘴,扼着他的脖颈,抓着他的手脚,让他只能像一个罪人一样跪着,眼睁睁地任由那支笔,缓缓地写完了那个字。
一字写完,“周泽楷”直直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径直倒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江波涛根本顾不上去擦拭唇边的鲜血——仅仅是将地上的建筑物碎屑“改变”成索命的怨魂,就耗尽了他仅剩的一丝Jing神力——他搂着怀里的周泽楷,并轻轻地用颤抖的右手盖住了他的额头。
等我。江波涛在心里对周泽楷说,他现在打算为他的哨兵拼上自己的性命——他要使用“回溯”,把周泽楷从死亡中带回来。
也许是察觉到了江波涛那堵上性命的觉悟,他怀中的周泽楷竟是动了动手指。因为□□被他人占据,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的周泽楷现在既没有力气睁开双眼,也没有力气开口,但他仍旧向江波涛传达了他的意志。
——我在。
察觉到这一点的江波涛勾了勾嘴角,然后他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向一旁,昏死了过去。
“邪怪已死,恶魂归Yin。”
医院大楼的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