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一辆车的律师,正在与他沟通出庭细节,他一直盯着随身的电脑,时不时和知秾核对证词。
纪知秾却心不在焉,他看着车上钟表的数字一分一秒如流水般流逝。
现在是9:40,他还有30分钟。
“知秾,如果对方律师逼问你关于和朱锐的私人关系,你不用回答,直接交给我方律师,还有,之前那份证词...”
厉少峣完全投入在这场官司中,纪知秾忽然打断他的话,“我...我想起一些事。”
少峣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看着知秾:“什么事?”
方才被点过的眉心微微发热,原先壅塞的记忆像是忽然被疏通一般,所有碎片都能连贯地拼接在一起,一切前因后果,六年前的所有细节,关于闻澈的完整记忆,全部涌了进来。
虽然原主的一切依然是模糊的,但只有闻澈的记忆,也很够了。
闻澈说:“我有一个保险箱放在私人银行,里面有陆远空名下律所近十年的账目备份,还有一份我30岁那年拟下的遗嘱。”
厉少峣:“你在胡说什么?你今年才22岁,立什么遗嘱?”
“阿峣,你听我说。那份遗嘱详细写明了闻澈死后的财产分割,60%的财产用来建立公益基金回报社会,30%则归给我养父母家庭,陆远空仅占10%,现在看来,我的财产一定都被他占去大头了。”
“保险箱的存在陆远空是知情的,但他没有权限取出,你只要拿到这份遗嘱,就有资格去重查闻澈当年的遗产分配,这样就算朱锐的案子不能有结果,陆远空也逃不脱非法侵占他人遗产的罪名。”
厉少峣一头雾水:“你...?”
纪知秾刻不容缓地说:“我现在告诉你,装有闻澈遗嘱的保险箱权限密码。”
他报了一串数字,怕厉少峣记不住,又拿过纸笔,用闻澈的字迹手写了一份证明书,在证明书里承认厉少峣是自己的丈夫,又写明他是所有遗产的唯一继承人,而后在右下角签下“闻澈”的名字。
厉少峣按住他的手,“你怎么能知道闻澈有过遗嘱?你到底是谁?!”
纪知秾把这份写有密码的纸条折叠成方块,放进厉少峣西装的内口袋:“拿去做笔迹鉴定,银行会认这份证明的,这样,你就可以拿到我真正的遗嘱。我名下所有的遗产加起来,刚好有60亿,厉氏的亏空,这就能补上了。”
厉少峣根本不在意什么60亿,他凑近知秾,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就是闻澈,你信不信?”
“...不可能。”景Yin说了他不是。
“确实不可能,但就是发生了。”
纪知秾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捧过厉少峣的脸颊,匆匆忙忙地吻上他的双唇,他从未如此深情主动地亲吻过对方。
时间太短了,许多话甚至来不及说。
唯有亲吻能倾诉迟来的钟情。
厉少峣意识到一切都不对劲,他推开了知秾,见他眼中含着一层水雾,忽而伸出双手捏住了自己的两颊,往左右轻轻扯了扯,就跟晚宴初遇时一样,他的手心永远带着能捂热他心口的温度。
“笨小孩,这样还认不出我吗?”
厉少峣心口发烫,他迟疑地开口:“闻...哥哥?”
“是我,阿峣。”
“谢谢你,阿峣。”
闻澈吻上少峣的眉心:“我爱你,我要你长命百岁。”
厉少峣怀疑这是场美梦,还未等他确认这梦的真实性,刺耳的刹车声如利刃一般捅入耳膜,车内瞬间天翻地覆,剧烈的撞击自左侧袭来。
纪知秾整个人扑到厉少峣身上,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死死护在身下,车翻滚下坡时,他的身体仿佛正被一点点撕开,灵魂也从rou体中被拉扯断裂。
同样是死亡,和六年前相比,这更像是一场残忍的凌迟,但他残念中只余下一丝庆幸,庆幸被凌迟的是自己,而不是身下这个给他换命的笨小孩。
汽车零件掉了一地,车窗玻璃碎裂,玻璃下血淋淋的那张侧脸——是纪知秾。
第59章 知秾(一)
厉长风在家里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他的妻子正坐在旁边,抱着猫打毛衣,口中喃喃着从前哄少臻睡觉的儿歌。
他强做镇定,让一旁的张姐把妻子带回房间,待人把房门都关上后,厉长风才招来管家,急声让他安排车立刻去医院。
电话里说,少峣在去法院的路上遇到了连环追尾,他坐的那辆车直接滚下了山坡,汽车零件都摔得稀碎,里面的人绝不会好。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年近六十的厉长风心情沉重,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如果连少峣都保不住,恐怕他也要发疯。
市中心医院在这日中午接诊了十几位车祸患者,急诊中心的医生护士忙得脚不着地。
追尾事故牵涉人数巨大,但多数是轻伤,只有一位伤势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