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不是坏事,黎颂把他忘了也一定能过的很好。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能贪欢一刻也好。夏天炽热的风席卷进来,室内的冷气被带出去一些,随着门关上重新降了下来。
北京的天气太热了,七月流火,正午时地面都能烫到人,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习惯。
温语寄把眼睛在袖子上轻轻蹭了蹭,站起身,对刚刚进店的顾客说:“欢迎光临。”
他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可以不用别人叫就起的很早,不喜欢别人触碰也能在地铁上和人挤挤挨挨的挤在一起,不爱说话也能和陌生人交谈几句。
这些一开始很困难,但是生存更困难。
和黎颂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经看过世界,那个世界是平和的,轻松的,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善意的,他曾经以为那就是世界,直到自己一个人出来生活他才知道,那是黎颂为他撑起来的世界,楚门的世界。
下午下班的时候,钱钱急急忙忙的换衣服,他晚上还有一份工作,着急的吃了口面包,嘱咐道:“下班你坐公交回去,别走路了,水电我都交完了,回去你把门口的电闸拉一下就有电了。”
温语寄点了点头,说:“我还要送一个外卖订单。”
在北京的七年时间,他和钱钱一起租了个地下室,作为落脚点。
钱钱是个倒霉鬼,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北京站。
当时钱钱只有十八岁,辍学出来打工,还不到170公分的身高,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背着家里带的花棉被穿梭在人群里。
温语寄也被拥挤的人群夹带着往前走,那年他也十八,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懂,对这个陌生的城市的惧怕多于好奇,他离开了黎颂,又开始怕人,紧紧抱着自己读书时的双肩包,那是他唯一的行李。
他没抬头看路,急匆匆的想离开人群,然后他和钱钱撞在了一起,钱钱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许是当时他的情绪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盯着温语寄气的脸喘了几口粗气,像是想要吵架的样子,但是一开口,就哭了。
他坐在人群里,嚎啕大哭,他说:“怎么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周围匆匆忙忙走过的人最多看他一眼,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钱钱哭的特别惨,气的锤着自己的花棉被,哭的特别的惨:“钱包丢了,身份证丢了,电话也没给我留,京城的贼都这么敬业的吗?”
温语寄十分尴尬,他在想,在这样的大城市,撞了人溜走算不算逃逸。
最后,他蹲在这个长得清秀的瘦弱男孩儿面前,学着黎颂哄他的语气,笨拙的哄道:“你别哭了,你看我陪你去警察局好不好?”
钱钱哭的眼睛鼻子都红了,他瞪大眼睛看了自己半晌,然后缠上了他,温语寄走到哪儿他跟着到哪儿。
他记得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夜晚,自己和钱钱从警察局出来没有地方去,就沿着马路走,城市的街道干净,建筑漂亮宏伟,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像个不夜城。
两人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所以两个人一个抱着书包,一个背着花被子行囊,一起漫无目的瞎溜达,约定走到哪儿走不动了,就在哪里落脚。
京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的都市对两个小少年来说,像是一个随时能把他们吞噬的怪兽。
在这里,他们不敢说梦想,只想活着。
两个人带着行囊,穿过马路,走过天桥,蹲在地下通道休息了会儿,又接着往前走,谁也没说话,昏黄的路灯下逶迤着两条瘦瘦窄窄的影,好像他们一直走,就真的能有个终点似的。
凌晨三点左右,实在是走不动了,钱钱拉着他进了路边的一家麦当劳,这是唯一一家还开着门的店铺。
里边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儿女孩儿,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玩儿手机。
有一家五口,两位老人,两位中年人和一个小孩儿,穿着朴素,面部黝黑粗糙,他们手上拿着带子上印着航总医院的CT,疲惫的靠在一起休息。
一个流浪汉,他身上脏兮兮的,头发打了结,挨个桌子寻找客人吃剩的食物,见找不到,把军绿色的棉袄一夹,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钱钱肚子也饿,他抱着已经脏兮兮的花棉被,突然受不住的哭了起来,他说:“那谁,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
温语寄看着他,看到了他眼底的恐惧与对生活的绝望,他也怕,可是两个人在一块儿,都说自己怕了,那路就真的没法走下去了。
他给钱钱买了吃的,和他说:“不会,每一天都是新的。”
这是他用来骗钱钱的话,也是骗自己的话,他骗着自己,说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一骗就是七年,七年间,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升旗。
钱钱很厉害,聪明,嘴甜,这些年钱钱总说是自己照顾他,但是事实上他生活中的大多数的事情都是钱钱解决的,比如说找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