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学手续办好以后,他终于可以继续上学,因为学校离家里远,父亲就找了他相处的特别好的亲戚家让他暂住,那家人家也是老师,家里有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儿,最初相安无事,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那家小孩儿在偷偷翻找他藏钱的地方,他前后丢了不少钱,上前质问,被赶过来的女主人骂了,她说:“这里留不住你了,你爱上哪儿住上哪儿住去。”
她给父亲打了电话,哭诉说自己偷他家的钱,父亲赶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时间,上来对着自己就是一巴掌,女主人惊呆了,她身后的小孩儿也吓着了,父亲安抚的对她说“这小孩儿品行不好,我拉回家教育教育他,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咱么两家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温语寄捂着脸,跟着父亲往外走,回家的路上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这书别念了,早点出去打工吧。”
那时候他的成绩是全校第一。
温语寄是真的慌了,他不能不上学,他试图向父亲解释,但是父亲面无表情,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心平气和的说:“你这样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别念了?”
这次父亲没打他,他直接把他当透明人处理,无论他怎么求他他都不说话,这样的态度让温语寄害怕到了极点,他向他下跪,求他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去读书,从中午跪到了晚上,都没等到他的任何只言片语,男人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了,不用暴力,却更加让人害怕,那时候温语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暴力叫冷暴力,那年他才十岁。
晚上的时候父亲终于对他说了一句话,是因为他在地上跪着挡了他的路,他说:“你滚出去。”
那是冬天,外边下起了雪,他身上还穿着从那个亲戚家里出来时穿的那件毛衣,母亲到底是有些不忍,出门想给他一件衣服,被父亲骂了,她只得放弃,回了屋。
温语寄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背着风的角落里,已经长成大狗的大黄从窝里出来,用舌头舔他的脸,他咬着他的衣角往自己的窝拽,大黄的窝是用砖搭成的小仓子,之前装煤用的,温语寄钻进去,大黄就挡在没有门的风口给他挡着风雪。
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骂声,他听不真切,只是偶尔能甄别出些许字眼,父亲说:“人家对他多好,白眼狼。”
——撒谎成性,怎么不愿望别人就冤枉他呢?他要是没问题别人能冤枉他?
——花那么多钱,供出了一个小偷。
——不该生他,你指望他能养老?
——没出息,以后进监狱的料子。
他害怕父亲说话,他从骨子里怕他,男人说话鲜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愤怒的,他仿佛时时刻刻在低咒着什么,低声说着脏话,温语寄一直觉得他是在骂自己。
第二天他被从狗窝里拽出来,一脚被踹倒在了雪地里,他撕了一个纸壳,用煤炭在上边写了极其醒目的大字:我是小偷。
他找了铁丝用力的从纸壳上穿过去,粗暴的挂在了温语寄的脖子上。
温语寄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字,大脑里一片空白,紧接着,他的脸上被狠狠抽了一下。
父亲手里拿着皮带,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耳朵上,和眼角,火辣辣的疼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他那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他被父亲驱赶着走在大街上,往来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温语寄有一种被扒光了凌迟的感觉,身后的皮带一下一下打着他的头,他的父亲觉得他是从脑袋里坏的,就挑着那一个地方打。
他说:“我让你偷,我让你再给我丢脸。”
冬日的街头,温语寄全身都在疼,他听到男人说:“渣滓,社会败类。”
——我今天就打死你,免得你出去丢人。
——小偷,你记住了,你是个小偷!
——我让大伙儿都记住你,离你远远的,我看你还怎么偷。
……
那场仿佛无休止的刑罚是被赶来的班主任终止的,当时身边围了好多人,看着热闹指指点点,没有任何人有阻止的意思,班主任看到这一幕立刻想把他拉开,父亲又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接着,他用他力气大到可怕的手指狠狠戳他的头,他觉得自己的头颅可能要被戳破了。
父亲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体面模样,见着文化人就想说文化的措辞,他转头对班主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他说:“老师好,辛苦你跑一趟了,这小兔崽子从小就坏,叛逆,不诚实,以后不听话你就使劲打,打死了算我的。”
转过头的时候对温语寄立刻换了一副厌恶的表情,仿佛急于撇清他与自己的关系,碰到温语寄就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他用那种粗俗的令人听了就作呕的带着生殖器官的脏话辱骂他,咬牙切齿的说:“老子不欠你的,这次再不好好学,再给我惹事,我就弄死你。”
说着,他的手又想去打他,班主任连忙拦住,惊得去看他的脸,温语寄视线已经模糊了,他看着女老师,又看见女老师身后跟着的几个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