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触即分,易真身后,蓦地卷起一道碧色剑光,将他的全身笼罩在其中。
剑影碧绿勃勃,剑风缥缈轻柔,剑势绵绵不绝,犹如皑皑大雪中一点快速抽枝、发芽的玉色藤萝,又像三月蜿蜒缠绕的解冻春河,于赏心悦目中充盈刺骨的杀机。
来人只用了一柄剑,就挥舞出了天上地下,无从逃脱的气魄。
“郢中山鬼剑,向兄台见教了!”
山鬼剑的剑锋荡开一片翠色蒙蒙的波光,起手一式,便是最重最厉的“灵修晏华”,朝易真周身的咽喉、胸腹、双膝扫去。她的剑芒清寒透骨,剑意却饱含万物焕发的盎然春光,旧力不散之际,新力已然再生,不绝如缕、源源不断。
易真不像是站在纷飞豪雪中了,他像是置身于一碧千里的丛林,眼前那些苍翠的枝蔓藤萝一挂连着一挂,一叠挨着一叠,然而这些并非单纯为了美丽悦目的景致,而是真正致命的杀阵。
山鬼剑的剑网转瞬织成,铺天盖地地冲易真倒压而下!
剑风的威压有如实质,将空气都催发成了沸腾的冰海,倘若易真没有东海化玉决护体,他的肌肤早就在这千刀万剐般的剑阵中碎成了无数片血光。但他不退不避,明锐专注的双目中,唯有清光闪耀。
“好说!”
他纵身提气,刺手探出,摩罗幻身如烟如雾,“叮叮叮叮”声不绝于耳。山鬼剑在上,点点剑花,恰似碧海倾自九天来,而易真立在下方,则是逆流而上、拍涛碎浪的攻势。
杀气浓烈到窒息,一方道“见教”,一方道“好说”,然而两边都没有什么交流探讨的意向。这是纯然的拼死相搏,彼此都倾尽全力,在心中策划过千百次对面的死期。
场上不过瞬息,山鬼剑已经与易真交锋了数百下,虽然剑势未竭,可刚才的万仞山是怎么输的,他们心中一清二楚。易真手上戴着的甲套不是凡品,他用上千下的弹打,生生弹碎了万仞山平生最高傲自满的一把刀。
因此山鬼剑的剑势突变,从正面硬碰硬的“灵修晏华”,转成了从刁钻处取巧的“薜荔女萝”。这一招要求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正如不管多么崎岖料峭的山崖,也有绿意覆盖,这一招使出,不管目标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位置,亦要被剑尖穿刺。
漫天碧光归一,化作微末的一线,流淌在山鬼剑清幽秀丽的剑刃上,朝易真斜着撩过去。这一剑对准了他的右侧肋,近乎人体的腋下。
易真修习的是白打,脱掉甲套,等同于赤手空拳,而赤手空拳的招式,皆逃不开劈、剁、扎、拿、滑、压的六字真言,灵活百变之余,难免疏于防范,因此只能走以快打快的路线。
如今她撩这一下,不要说是练白打,就是练剑练刀、练长鞭的人,都不会反应过来。即使这一招被易真挡住了,下一招就对准他的大腿后侧,挑断动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剑尖宛如顺水而流,丝滑地掠到了易真的身侧,他果然没能防住……未必就没防住。
他的手如蛇一样窜出,右臂同侧肋拍击,猛地将山鬼剑夹在了身侧!易真的rou身与剑锋相交,发出的声音居然是金石交加的清脆鸣声。
“因为这一招已经有人用过了,所以你再怎么使,就算使出花子,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易真轻声说。
迎着对方遽然色变的脸孔,他的真气贯穿剑身,五指发力攥紧,山鬼剑先前已经与甲套打了数百下,此刻终于独木难支,发出一声崩溃的碎响,仿佛漫天飞花,碧色的残片飞溅出去,与大雪夹杂在一起。
长剑被毁,内劲倒冲进四肢百骸,山鬼剑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剑柄亦从手中飞脱出去。她急于抽身后退,可易真却不能给她后退的机会,指尖猝然洞穿了她的咽喉,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快速盛放,又快速枯萎了一朵血色的花。
山鬼剑死去,易真转过头,看着飞光老儿。大雪翻卷,还有一个人始终不知所踪。
“年轻人,年少可畏啊。”飞光老儿望着他,哑声说。
易真静静地注视他,面上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压根看不出他刚才手刃了两个宗师。
“何必呢,你本来也没多大,干嘛装出很老的样子?”
飞光老儿笑了两声,声如寒鸦,瘆人得很。
“我的年龄不老,可是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已经老了,很老很老了!”飞光老儿说,“年轻人,你很有本事,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吗,”易真问,“为什么?”
飞光老儿面上的笑容加深了,衬着他瘦似骷髅的面容,这个笑容十足令人害怕。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一提真气,腹部和心口,就缩痛得厉害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飞光老儿成名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双手,一张老脸!”
易真眉梢一挑:“哦……你下毒?”
飞光老儿慢慢收敛了笑容,低声道:“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但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悠长而飘渺,像是在哼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