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兰景明如同受惊的兔子,向内挪动两寸,脊背贴到角落,扯得锁链哗啦作响。
映入眼帘的是条灰黑外袍,毛皮如同厚重乌云,将人裹在里头。
之前刀剑相撞时都在马上,无暇顾及其它,如今面对面立着,才察觉对方长高许多,阿靖如今肩膀宽厚筋rou强健,眉眼之间英气十足,原本天真冲动的稚嫩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眼睛,潭水深不见底,蕴藏磅礴之力,要将人拉扯进去,深深溺毙其中。
他似一匹黑狼,带领族群在雪地逡巡,伺机寻找猎物,趁猎物不备猛扑上来,咬住勃勃跳动的喉管,将猎物吞噬殆尽。
兰景明不想与这双眼睛对视,如今物是人非,两人之间横贯血海深仇,阿靖已将原本的白青忘了,可他这些年来,无一刻能够忘怀,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他怕会忍不住叫出阿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陈靖走到兰景明身边,手臂向上一提,像拎住一只鸡仔,将他按在窗边。
兰景明不愿看人,挣扎扭过脑袋,陈靖按住兰景明下颚,指头向下挪动,轻抚兰景明脖颈:“这是你自己弄的?”
脖颈上环着一圈暗红指痕,薄薄皮肤被抓皱了,手印青紫发黑,显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几乎想要掐死自己。
陈靖眉间一跳,眼中怒火中烧,他之前想过杀掉这人以绝后患,可不知怎的,看人这般了无生气,他胸口生出一股恶意,只想掀开这人的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碾碎成渣,抛到九霄云外。
阿靖的手饱含凉意,似乎才从风雪之中捞出,这五指拂在颈上,微微向内收紧,红肿发热的脖颈软下去了,喘息间喉底嗡鸣,喉结上下滚动,被覆住的皮肤映出薄红,如同升起紫痧,陈靖弹动骨节,似乎要攥出一把哽咽,牢牢握在掌心。
兰景明被迫仰起额头,胸腔向前挺起,后背窝出浅弧,这一身纱衣挡不住甚么,雪地里浮起两朵茱萸,它们在空中瑟瑟舞动,颤巍巍挺|立起来。
“你那契兄适才张牙舞爪叫嚣,说你才是在下面的,你们夜夜笙歌,撞坏了几个帐子,”陈靖弯下腰来,贴着兰景明耳垂,热气如被水浪托起的羽毛,丝缕拂进耳洞,“他说的可是真的?”
兰景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阿靖第一句要问这个,他怔愣片刻,敏锐察觉到甚么,忙不迭扭过脑袋:“兰道真······你们把他关在哪了?”
陈靖眉眉心一跳,皮笑rou不笑道:“才分开一会,便忍不住要找他了?”
这言语实在是Yin阳怪气,兰景明觉出不对,牙齿咬住舌头,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找补,险些呛到自己。
陈靖欺身上前,手臂向前推拒,如乌云压顶而来,将兰景明挤到窗边,一只手绕到俘虏颈后,五指插|进浓黑发尾,轻轻抚摸发茬,这一片新长出的细毛又硬又黑,摸上去有些扎手,陈靖拢起指头,一次次摩挲过去,燥气跟着舒缓不少:“无妨,我对你们的私情并不在意。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说出兰赤阿古达藏在哪了,我便将你们放走,助你登上可汗之位,你意下如何?”
兰景明瞪圆眼睛,乌沉沉眼珠凝成一线,周身僵硬起来,寒毛根根竖起。
陈靖托住一缕碎发,在指上缠绕几圈,拧成一股细绳,拽下兰景明脖颈,贴上那满是红痕的脖颈:“兰赤阿古达多年未曾出现,想必有他不能出现的缘由。他是病入膏肓,还是老糊涂了,连战马都骑不了了?”
兰景明捏紧拳头,低哑反驳出声:“父汗年富力强,断不会如你所言,休再侮辱父汗!”
“你身上瑟瑟颤抖,并不似话中这般坚定,”陈靖唇角浅勾,手臂向下揉动,揽过兰景明腰背,将人贴向自己,“据我所知,北夷格勒众多,不止有你一个,兰赤阿古达久未现身,格勒们已是蠢蠢欲动,颇想取而代之,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为兰赤阿古达南征北战,得了这一身伤痕——你们被掳过来了,他们可都松了口气,你还没察觉到么?”
不能相信阿靖。
不能相信阿靖。
不能相信阿靖。
这都是阿靖的攻心之术,不能中了阿靖的圈套。
兰景明心跳如鼓,脑中两个小人尖声叫嚣,将他往两旁拉扯,一个说阿靖说的都是对的,帐中风起云涌,不知今后将会如何;另一个说自己已将山河混元图呈给父汗,父汗想必已有了解蛊之法,这些年未曾上马征战,只是为了历练他们。
这两个小人互不相让,吵得他额角直跳,甲盖抠进rou里。
“我与兰赤阿古达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不会对北夷赶尽杀绝,”陈靖循循善诱,盯着兰景明的眼睛,“大梁周边有诸多部落,各个不肯安分,时不时过来烧杀抢夺,一次两次不算甚么,时日多了也是劳民伤财,惹得我们不得安宁,有你们与他们互相牵制,来回撕扯消磨,于我们而言也不算坏事。”
陈靖眉眼弯弯,黑狼似的瞳仁融化开来,他藏着几句话没有说全,留着北夷还有一个好处,现如今大梁境内战事刚平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