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所见唯有林海,飒飒风声涌过,之前的硝烟倏忽而逝,如同一场幻梦。
身上热汗冷了,青紫皮rou后知后觉疼痛,颈下血流不断,筋脉勃勃跃动。
胸中嗡鸣不断,大小石块落水,溅起阵阵涟漪。
夜深人静夜不能寐的时候,伤口疼痛昏昏沉沉之时,他想象过诸多重逢之时,却从未想过·····阿靖会这般单刀直入,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格勒,颈上还在流血,”雅阁真拍马上前,卷起手中白布,按在兰景明颈上,“我给您包扎起来。”
兰景明恍惚弯腰,脖颈如被烧灼,白布被血流浸得通红,换了几块才堪堪止住。
只是浅浅一道口子,他身体却像是被蛀空了,徒留干瘪皮囊。
“兰杜尔与兰信鸿被图格族缠住了,一时半会没法抽|身,”兰景明直起身来,自己压住白布,“你去兰道真帐中,要他带Jing兵过来,与我共同御敌。”
骏马嘶嘶抽气,不安踢踏前蹄,雅阁真挠挠脖子,不免有些犹豫:“兰道真格勒向来与我们不睦,他真的会过来么?”
“你只需说大梁陈靖将军骁勇善战,带两个黄口小儿过来,都能将兰道真打的屁滚尿流,他就会过来了,”兰景明道,“去罢。”
雅阁真眼前一黑,险些栽下马背,以兰道真格勒那点火就着的性子,他这句话一说出来,自己便要做人rou串了。
兰景明懒得再说,挥手一鞭抽上雅阁真马tun,骏马吃痛抬腿就跑,将雅阁真拽得不见踪影。
四周帐子搭起来了,天边星子闪耀,林中隐有寒风,兰景明驱马走近主帐,掀帘走进里面。
几个婆子正给瓦努拉喂汤,见到兰景明进来,纷纷低头行礼出去,兰景明走到瓦努拉身边,仔细看她脸色,她刚生产不久便舟车劳顿,神色比原来疲惫,好在身体底子康健,面上仍有血色。
兰景明换了一身外袍,颈上血也止住了,见瓦努拉没事便要出去,瓦努拉连忙叫他:“景明!”
“你好好歇息,”兰景明道,“晚些把娃娃抱来给你。”
瓦努拉费力在枕下摸索,抓出一只铃铛:“给你!”
兰景明不为所动。
“给你,”瓦努拉不依不饶,“这是你的幸运铃铛!”
兰景明叹了口气,抬手揉揉额头,走回瓦努拉身边坐下:“这是给你的嫁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瓦努拉眼圈红了,咬牙切齿半天,突然败下阵来:“景明······你好久没笑过了。”
兰景明怔住。
“可能罢,”片刻过后,兰景明揉揉侧颊,抻开半片脸皮,“不然我试试看?”
他试着挪动唇角,抖出浅浅笑意,只是这笑容僵硬,如同被冰雪凝住的河水。
“景明,真希望你快活些,”瓦努拉低声啜泣,“好希望你能像个孩子······开心大笑一回。”
为何······
那没有意义。
兰景明捏紧拳头,牙齿压住舌头。
快活或不快活,又有甚么关系。
若能死在阿靖刀下,于他而言便足够快活。
瓦努拉气力不支,兰景明不想扰她休息,待了一会便起身出去,上马在帐外逡巡,凉风簌簌涌过,碎发四处乱飞,噼啪甩在脸上。
兰景明甩动马鞭,在林中奔腾起来,身体飘在半空,胸中灌满chao气。
没有·····快活过吗?
不,他快活过。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与阿靖刀剑相向,鼻间嗅到血腥的时候······他是快活的。
“噫——”
兰景明勒紧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他站在悬崖上面,脚下寒风飒然涌来,目之所及有一轮圆月,如玉盘嵌于天地之间。
兰景明抬起手臂,虚虚握住圆盘,月华如水涌来,在掌心聚成一滩。
他握住掌心,将月光碾碎成渣。
后半夜兰道真带Jing兵到了,拍马凑到兰景明面前挤眉弄眼:“听说你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尿布都用上了?”
几年过去,兰道真长得人高马大,性子倒没变多少,脖颈上那只刻上的小gui融进肤底,余下半只gui壳,看着倒有些好笑。
“我倒还好,”兰景明淡道,“若你过去,怕是剑没拔出来,便被吓得嚎啕大哭了。”
旁边人噤若寒蝉,兰道真气成河豚:“我倒要会会那个小子,看他有几分本事!兄弟们跟我走!”
马nai酒都没喝一口,兰道真便带着Jing兵浩浩荡荡走了,雅阁真犹豫上前,小心翼翼道:“格勒,我们不跟过去么?”
“晚些再去,”兰景明道,“不杀杀兰道真的性子,他早晚会成为累赘。”
兰景明的Jing兵们在原地驻扎一夜,吃饱喝足才跟着兰景明出发,直奔战场中去,他们从背后纡回包抄,从背后薄弱之处突袭,将陈靖打了个措手不及,陈靖没想到这鬼面修罗只是诈然逃跑,之后还会回来,他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