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伤口未曾长好,被凉意激得凝固起来,小臂冻得牵扯不开,底下符咒愈来愈多,四周被寒雪覆盖,森森然浸透皮肤,雪堆中央有个悬浮起来的高台,里头有个白色卷轴,它似被不知名的力量托着,飘在半空之中。
外头轰鸣不断,兰景明不敢耽搁,一个猛子深扑下去,探手去捞卷轴,摸到卷轴的那一刻,高台轰然炸开,爆出庞大气浪,兰景明被这气流冲开,直直撞上石壁,后背撞得筋骨欲裂,臂上血红一片,皮肤全剥掉了。
不知是符咒的力量,还是龙脉的力量,亦或是这卷轴本身的力量······太邪门了。
兰景明对蛊虫蛊毒略通一二,对道家排兵布阵的法门有所耳闻,可百闻不如一见,亲眼见到父汗暗黑发紫的后背,见到这凌厉强大的阵法,他着实有些恐惧。
烧伤的手臂仍在流血,指头要看不清了,他想跑掉他想逃开,他不想死在这里。
“你生来便有怪病,额发粗糙暗黄,面色青紫发乌,自小不爱哭闹,三岁不会走路,阿父为你遍寻药方,踏遍名山大川,绑来梁国郎中为你诊脉······”
“阿父心中不甘,不愿将你弃之不顾,放出风声遍寻良医,寻求解救之法,后来得知丹凤红凝丸能治你这病,我便派人进山寻药,寻火丹凤回来炼制成丸。这火丹凤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只在春暖花开时生长,数百株火丹凤要炼制九九八十一日,才能炼成一颗······”
父汗的话余音绕梁,在耳边轮转不休,兰景明恍惚一瞬,攥紧流血拳头,那股痛直冲上来,逼得眼底发红,身形剧烈颤抖。
是了。
他天生异相,本该被抛入山中,父汗为了救他费尽心血,是世上唯一在意他的人,他怎能就此退缩,置父汗生死于不顾。
不过区区灼热,有甚么大不了的,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早该习惯才是。
一念及此,兰景明咬碎牙关,弯腰矮身扑下,两膝砸上高台,强忍灼痛嘶吼出声,紧紧攥住卷轴,猛然向上拽起。
灼烧之痛蔓延上来,转瞬撕裂肩膀,高台轰鸣起来,岩浆似被地鸣搅动,向上疯狂喷涌,要将人吞噬殆尽,兰景明被这冲力向外推去,高高抛在半空,岩浆从地底溢出,沿河流奔向草地,土地如被火舌融化,烧成一片狼藉。
兰景明砸在地上,黑衣烧的破烂,皮rou布料黏在一块,痛的满地打滚,卷轴上血rou焦糊,沉甸甸黏在掌心,他不自觉撑起两臂,望向听湖小筑,这般响动瞒不过人,想必官兵就要到了,嫂嫂还在生产命悬一线,若阿靖知道他居心妥测,趁此时机溜进龙脉······
兰景明闭上双眼,自虐似的捏紧卷轴,不敢再想下去。
不能待下去了,必须离开这里。
“火烧云!火烧云!如此天降祥瑞,定保夫人平安!”
听湖小筑外乱成一团,婢女们三五成群,晕头转向东拜西拜,几个人齐齐跪下,向着被映红的厚云跪下,响头咚咚磕个不停,陈靖不能进嫂嫂卧房,扒在外面坐立不安,总觉得胸口堵着甚么,那火烧云透着不详,不似甚么天相,反倒······
巨响从天边传来,婴孩应声嚎哭,一浪接着一浪,在耳边爆裂开来。
陈靖恍惚一瞬,整个人被劈成两半,一半被那巨响镇住,一半被这狂喜俘虏。
他惶惶然抱住额头,承认自己的自私。
陈家有后了,他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等他再大些有了自己的府宅,就可以搬出这里,光明正大同少年在一起了。
“白青,白青你快过来,太好了,太好了,嫂嫂生了······”
陈靖欣喜若狂,下意识向后摸索,想攥住少年手腕,一把扑了个空。
背后空无一人,隐隐风声涌过,攥到满掌虚无。
房门吱呀一声,赫钟隐抱着婴孩出来,他满脸凝重无甚喜气,将娃娃送到婢女怀里。
“先生,嫂嫂她······”
“暂且还好,”赫钟隐道,“只是身体虚弱,还需好生将养,将军怎么还未回来?”
“瘟疫之事不知怎的传入朝中,朝中派人快马加鞭过来,在城门外被大哥拦住,想必接了旨意才能回来,”陈靖道,“先生,我能看看嫂嫂么?”
“先把自己清洗干净,再换身衣袍,莫让夫人着了风寒,夫人适才命悬一线,不断呼唤将军,将军需快马加鞭回来,好生安抚夫人,若再出血便危险了,”赫钟隐向外扭头,眉峰深深拧紧,“巨响是怎么回事,焦糊味从哪来的?”
话音刚落,巨响轰隆隆震慑而来,不少人拎着水桶,急匆匆往后面跑,大声呼唤走水了走水了,火光冲天而起,药味扑面而来,远远见到滚滚浓烟,陈靖心慌意乱,指甲抠裂掌心,这药味如此浓烈,想必药庐已经毁了,药庐与龙脉近在迟尺·······
朝廷的人已到城门外了,若此刻龙脉出了甚么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房内骤然爆发哭喊,嫂嫂从未如此声嘶力竭,显见生产之痛痛入骨髓,已令